我本来想跟老蔫巴交代一下,等他们去投奔金大少之后,就安安稳稳的住在那边。麦芽糖很可怜,如果我不在了,她一定会难过。
但想来想去,我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老蔫巴很厚道,很重情义,如果我真的一去不回,他不会放着麦芽糖不管。
现在把什么都说了,弄的和生离死别一样,我受不了那种伤感。
第二天,老蔫巴他们就收拾好了东西,一帮人一起动身,去找金大少。金大少住的远,光靠坐船到不了,我把他们都送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里,看着他们上了车。
他们这一走,至少眼下是安全了。
送走了老蔫巴他们,我也没有别的多余的念想,只想再去看看母亲。她生我养我,这些恩情可能无法报答。我从来不相信人会有前生来世,可这一刻,我多希望人死之后,还能有下一个轮回,有下一个轮回,才有报答她的机会。
我一路朝着南边走,又来到了那个宁静的小镇。等真正来到母亲和小雪所居住的小院跟前时,我又退缩了。
我不是一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我害怕自己在母亲的面前,还是会像一个孩子那样,把心底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母亲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会好一些,她会认为我一直都在河滩上,无论过的好不好,至少还活着。
如果她知道了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她会受煎熬,会每分每秒的去想,去挂念。
我在院门外犹豫了很久,透过小院的门缝,我能看见母亲坐在院子里一小片自己开垦出来的地垄跟前。这一小片地,种了十来株乌图花。现在还不是乌图花开放的季节,母亲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乌图花。
这一刻,我已经确认了,母亲恨陆千机,却无法忘记他。爱有多深,恨就会有多深。
在门外徘徊了至少半个小时,最后,我还是悄悄的离开了。
离开小镇之后,我没有再坐船,就沿着河岸,慢慢的朝北走。我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多看看这片河滩,看看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盛夏已过,河道的水位,也跟着涨到了一年的最高峰,过不了太久,汛期就会到来。那些靠河吃饭的人,这时候绝大部分都歇业了,走在河滩上,看不到几个人。
走了两三天,我也走的累了,靠着河边的一个小沙丘,静静的望着奔流的河水,七王塔,那个遥远又荒凉的地方,让我魂牵梦绕。我突然想着,阿蛮死在了七王塔,如果这一次我无法扭转局势,也会死去,埋骨七王塔,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候,我听到了一阵鞭子啪啪抽响的声音,转头看了看,从河道的南边,过来两辆毛驴拉的平板车。
看到这两辆平板车,我就觉得奇怪,贴近河滩的地方都是沙土地,潮湿松软,汽车从这儿路过都费劲,更不要说是毛驴牛马牵引的平板车。平时,不管是拉人,还是运货,没有人会把车子直接赶到距离河道这么近的地方。
两辆平板车都装着东西,看起来非常沉重,拉车的毛驴全力前行,但走一段,车轮可能就会陷到松软的沙土地里,赶车的人拿着鞭子,使劲抽打毛驴,就这样,平板车还是走的不快。
一直等毛驴车走到沙丘附近,道路可能瓷实了一点,车子的速度加快了,赶车的人这才收起了鞭子。
毛驴车的速度杠杠快起来,从河道北边,过来了一条小船。那条小船很小,因为是顺流而下,速度非常的快,贴着河岸,风驰电掣。
当小船又近了一些的时候,掌船的人估计是有点慌神了,船在水面歪歪斜斜,上下起伏,紧跟着,这条小船轰隆一下子被湍急的河水给冲上了河岸。
小船上岸,贴着沙土地,唰唰的滑行,这一滑竟然滑出了十几米远。站在船头的船家控制不住小船的走势,等小船停下来的时候,船家直接就被甩了出去。
说巧不巧,船家连滚带爬,最后就滚到了走在前面的那辆毛驴车跟前。
船家被摔的七荤八素,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但这家伙反应倒很快,一爬起来,直接就抱住了赶车人的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