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夭听着就有文章,连忙回:“不瞒舍人?说?,我的侍卫在?安国受伤,刀上有毒,有人?特意送来此物,说?正好解毒,我们不知真假,才找舍人?。”
对面抬眼?,打?量一下?风岚清,“是这位壮士吗?过来我看看。”
风岚清伤到左手小臂,并不介意,坐在?案几边,将袖口直接撂开,挚舍人?瞧了眼?,伤不重,但皮肤发?黑,又有一片淤青在?周围散开,立刻肃起脸,眉头?紧蹙。
“多久了,身上有别的不适吗?用过别的方子吧。”
语气沉重,倒让姒夭吓一跳,该不会风岚清的伤有蹊跷,不等人?家?回话,急急地:“少?说?大概半个月,时不时觉得身体不适,只泡了药浴,就是常有的方子,金银花之类,舍人?千万想想办法呀。”
风岚清看她着急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想必重要,竟觉有些甜蜜,反而?不在?乎手上的伤了。
又寻思姒夭讲到泡药浴,连用的花都?能记住,足以见当时瞧得清楚,那他自己呐,不觉又火辣辣烧上脸,心?神不宁。
但从昨夜到今天,对方十分冷静,或许自己太多虑吧。
恍惚中听到挚舍人?在?说?话,“此毒甚为厉害,一般的药材没用,必需服下?针对性的解药,这颗正是,快吃吧,拖得久了不好,如今还来得及。”
幸亏今日?来了,姒夭心?里想,本来没当回事,以为寒玉献殷勤,赶紧倒水,看他服下?,才放下?心?。
“风侍卫,舒服些吗?”
岚清笑道?:“主人?不必担心?,本来也不重,如今服完药更没事了。”
看对方精神尚好,姒夭长出口气,“以后啊,每一步都?要小心?,不能胡来。”
风岚清抿唇,“胆子最大的就属公?主,倒劝开别人?。”
“我胆子再大,可我没事呀,左右都?有你护着。”一边去倒玉浆,嘱咐道?:“多休息几个时辰再走,挚舍人?正配滋补的药,肯定管用。”
执拗地让对方躺好,转身去外?面帮忙。
来到熬药房,瞧见两个药童都?不在?,只有舍人?站在?灶前,目不转睛盯着青瓷盅里的药汤,咕嘟嘟白雾乱飞,满屋草药味,姒夭笑着走近,问:“有没有能帮忙的呀?或者老师开恩,也让徒弟学几招。”
挚舍人?眉眼?弯弯,这丫头?啊,就会讨人?喜欢,将手中药勺递过来,“你来看看里面有几味药?若是能答出三种以上,我便告诉你这天下?最好的滋补药是如何做成。”
姒夭莞尔一笑,好赖也学过几个月,自然问不住的,过来看了下?,“当归,首乌,陈皮,另外?还有细辛,舜华,师父是存心?给徒弟打?小抄啊,故意挑简单的问。”
挚舍人?仰头?大笑,“那是徒儿聪明,师父放水也放得高兴。”
说?罢取来另一个铜勺,将瓷盅里的草药逐个挑出来,“你要记住,此药方大补,平常一个月服用一次即可,延年益寿。”
姒夭心?里窃喜,又学到本事,以后可以用此药作为秘方开张,伸头?去看,心?里将药材默念几遍,舍人?脾气古怪,从不让她们用笔,只能凭心?记住。
热腾腾的水汽扑到脸上,面皮薄薄一层,像蒸出的细纱,挚舍人?不由愣了愣,总觉得哪里不一样,问:“桃姜,脸上的痣怎么不见了?”
那痣本来就是姒夭胡画,这几日?为引刺客出来,想仗着美艳,更显眼?些,便不弄了,再说?冷夫人?那边也瞒不住,左右还有个丰臣呐。
随口回:“那个痣啊,是我点着玩的,后来人?家?说?难看,我也就不费事了,本来嘛,脸上那么多痣,如何能好看。”
挚舍人?笑,“你脸上白净如玉,就算点痣也是一颗啊。”
姒夭摇头?,笑意盈盈,“老师有所不知,我脸上可不只一颗,左眼?下?天生有红痣,舍人?从来没注意过吧。”
对方怔住,身为长者,自然没理?由总对着人?家?年轻女子的脸看,这会儿听说?,才定睛瞧去,那浓密睫毛下?却?藏着颗红痣,在?弥漫的水汽中,如湖边垂坠的海棠花,影影灼灼。
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也见过,同样的痣,同样的位置,一样得美丽。
草药还在?瓷盅内叫嚣翻滚,花朵渐渐失去颜色,却?将汤汁染得五彩缤纷。
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姒夭用勺子搅来搅去,欢喜道?:“看着就滋补,起码闻着香,咱们以后配方子啊,最好多加些花。”
春风满眼?地说?,眉目低垂,白色雾气越发?重了,蝶翅般睫毛凝出露珠,有一种新鲜又湿润的美。
对方没回话,仍呆呆瞧着,思绪越飞越远,身体竟慢慢失去知觉,仿若灵魂出了窍,落到不知名的远方。
那一年,青春年少?,雄心?壮志,正在?各国游历,誓要辨识天下?草药,做世间第一医者。
不记得去过多少?地方,高山幽谷,沼泽湖泊,爬过万里冰封的悬崖,入过深不见底的江河,凡书里提过的药材,他大概都?见到了。
所谓神农尝百草,要配最好的药方,当然需身先?士卒,有时也会误食毒物,差点命丧荒野,无人?知晓。
人?人?都?说?他是个怪物,有人?叫毒医,有人?唤神医,可他完全不在?乎,生来便要做成此事,挚家?世代医者,轮到自己,必然发?扬光大。
若真误食无法医治的毒药,也只能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