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抗议了一整夜,依旧,没起到任何?作用。
至天色将明,方终于偃旗息鼓,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抗议不动了,那摇晃的木架子,有了几分颓圮坍塌的架势,亟需请人来修缮。
时彧看着晕睡过去的女子,到底是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怕是又没得睡了。
为了让沈栖鸢能睡好一些,他下榻拿了几样趁手的工具,把床脚的几枚松动的钉子重新?钉死?,不让它?有一丝倒塌的隐患,惊扰了沈栖鸢的睡眠,至于他自己?,裹了一张虎皮毯子,在椅背上将就对付了两个时辰。
夤夜过去之后?,晨曦初上,天才蒙蒙亮,时彧被叫进了王帐,与天子会谈。
昨日?,谢翊向陛下提了北伐的请求。
陛下正有此意,只是需审时度势,评估风险,现在朝中可用之人不多,时彧是难得的将才,恐怕,舍他其谁。
只是这个少年是个急脾气,性子颇为冲动,可为阵前之将,却难提帅印。
思虑再三,陛下将时彧传来王帐。
岂料到,时彧与老二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满口答应。
陛下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连,须臾,他耸起眉梢,缓声?道?:“二位对于北伐如此热忱,有何?高?见,不妨一同说来?”
时彧自不可能向天子坦诚,溅雪峪业军大败,极有可能是因?为内鬼走漏了风声?。
只是提了这些年北戎南下扰乱中原的某种规律。
北方人以游牧为生,世?代居于漠北,当他们的生活自给?自足之时,他们很少南下抢夺生存的资源,可一旦生活所需供不应求,他们就急需用物,最快捷的办法,便是掠夺农耕文明孕育的中原人物资,以求渡过漠北严寒难捱的冬天。
“今岁又将是一个苦寒漫长的冬天,以臣之见,北戎绝不可能安心待在漠北,定然会南下扰边。我?军在去年与北戎交战之时,摸清了北戎行军作战的作风,当时有乘胜追击的机会,可惜战事拖延了两年,后?方粮草不济,兵源不足。今年大业风调雨顺,赋税饱和?,如我?军攒足粮草北伐,可将北戎彻底遏在漠北王庭,无?使其南下半步。”
时彧慷慨陈词,信心十足。
当然,与北戎交手次次都是硬仗,唯有此子,在阵前来回自如,大胜过北漠那几乎难以撼动的骑兵。
百年以来,中原饱受北边游牧民族的欺凌,一直无?还手之力。
历代帝王封存了骠骑之衔,因?为,再无?人能像百年前那位少将军一样横空出世?了。
时彧是百年以来第一人。
犹如轮回一般,大业终于又蒙天赐将星。
天子惜才,但也懂得,这样的将才放在长安,犹如将一柄利剑收在匣子里,没有饮足血气,它?不可能磨生锋锐。
这,的确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北伐的提议获得了陛下的首肯,接下来就是商议大军开拔的时日?。
关于调兵的文书,各级官员招募府兵,以及粮草的准备、冬衣的加紧赶制,都是迫在眉睫,需要提上日?程的事情,一切准备妥当,最快也需要一两个月。
时彧又提出,他可以先率轻骑突袭北漠,驻扎于夏川,待后?方补给?就位之后?再开仗。
这少年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中闪动着战前必胜的光芒,实在是神?采飞扬,极富感染力与震撼人心的力量。
陛下扶案起身:“好,时彧。此仗你能得胜,朕就归还你骠骑的金印紫绶,加你父公爵之位。朕可不轻易许诺,你如做得到,朕就再赐你一块免死?丹书铁券。”
“臣拜谢陛下!”
时彧胸中激流涌动,即刻行礼谢恩。
回到帐中时,沈栖鸢已经醒了,正在行军床前梳理自己?柔顺的长发。
只是精神?恹恹的,好像没有几日?没休息够了似的,眼底泛着一缕乌青之色,那搭着梳篦的手,也无?力地?轻颤,一下一下,梳得万分乏累疲倦。
忽有一只手笼了下来,夺走了沈栖鸢掌心的篦子。她惊讶地?一仰眸,迷蒙的双瞳含着水色,氤氲成?无?边春情,看着就像沉浸了雨露之中难以自拔的模样。
时彧握住了她的篦子,抿了唇,心底充满了爱怜:“我?来吧。”
沈栖鸢身上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就放任了他胡作非为。
可时彧就是再有心,他也是个行军打仗,对生活琐事过得非常马虎应付的粗人,这替女子挽发的重任,他实在是做得不够好,几回扯住了沈栖鸢的头发,痛得她轻轻嘶气。
时彧汗颜地?道?:“阿鸢,我?们还是生个儿子好不好?我?怕我?以后?做不来给?女儿梳头的事,仔细想想,我?这个人从小就让人伺候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时,又特别不拘小节,哎,要是有了女儿,我?得养她,要是把她养得和?我?一样粗糙,岂不白白浪费了阿鸢和?我?天生的好皮囊。”
沈栖鸢听到他浑说生儿育女的事,早就红了两靥。
只是听完了,少不得要提醒他:“我?们还没有成?婚。”
他要去北伐了,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战事凶险难测,就是常胜将军,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安全无?恙地?从战场回来。
自古以来,无?定河边不知掩埋了多少具枯骨,他们也都曾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沈栖鸢知道?他今早再入王帐,一定是向陛下请命去了。
时彧曾说,等他北伐,他们就成?亲。
从前或许不觉有什么,当战事近在眼前时,她却突然生了一丝畏惧。
她害怕那个万一的可能,害怕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再度被夺走,这样的恐慌,与当年父亲被诬陷身死?,她流落乐营时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后?果,实在不可承受。
时彧早已将她一把横抱了起来,揣进了胸口,面对沈栖鸢的自扰,他显得异常冷静,他都能令陛下心安,如何?不能令沈栖鸢也放心。
“沈栖鸢,你男人没那么不中用,不论是在榻上,还是在床下。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