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围了上来,沈长卿撑起身,直面跪地的沈崇年,使出全部的力气高声道:
“都别动!”
随着她的呵斥声,破庙外升起了绵延的火光,甲胄剐蹭声响彻黑夜。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杀我者罪加一等,知错能返,反倒能保住一命!”
人群中忠于沈崇年的几个人急于为家主报仇,逼近了沈长卿。
沈长卿则揪住沈崇年的衣襟,夺去了他手中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间。
厮杀斗械声响起,一时间,破庙内外围满了人,沈崇年安排在外线的护卫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火光围成的圆圈一点一点收紧,将破庙推于中心。
百十位官军涌了进来,将破庙中的人团团围住。
沈长卿的身形被照亮了,摇曳的火光中,她摇摇晃晃地靠近沈崇年,拉得很长的身影映至地栿处。
她俯瞰着他,像他从前俯瞰跪伏于地的自己一样。
“父亲?”
“句句为我?”
“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自己姓沈。”
沈长卿红了眼圈,字字泣血。
“你……”
沈崇年喉腔里满是鲜血,吐词含混。
“你以为这样便赢了么——”
“你我,结局,必然……相同……”
剑锋随着沈崇年的身形下落,他瞪大了仅剩的一只眼,栽倒于地,张着口,像跑到力竭,快要死去的老马那样大口呼吸,被烧得没甚多少的须髯随着唇瓣的颤抖晃动。
沈长卿没力气了,弯腰时跌伏于地,却还强撑着升起腰背。
她丢了剑,拔出了自己的簪子,收于掌心,再垂眸时,沈崇年已没了气息。
死了,终于死了。
这是她头次亲手杀人,与以往加盖官印,添嘱的公文批复不同,这是她头次真切地让她的双手沾满血污。
强烈的道德感束缚着她,她明明该高兴,却还是无意识地流泪。
沈长卿后知后觉,用手背擦拭干净。
方箬扶她起身时,沈长卿的膝盖软了好几回。
“他该死。”方箬低低道,“太傅杀的是通敌谋反的贼寇。”
“他真该死。”沈长卿冷冷道,“我也该死。”
方箬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只是搀扶着她下阶。
迈过地栿时,身边的人忽然倾倒。
“沈大人!”
“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