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了层白纱。”沈长卿说。
“再歇段日子便能瞧清了,现下还是少用些眼为好。”执一叮嘱她,“不要时长瞧着光亮,这样不好。”
语毕,她打下车帘,好让沈长卿的眼睛舒缓些。
“许久未见这样好的日光了。”沈长卿莞尔,“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除了日光,她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执一道人。
她的双眸生得真好看,沈长卿从见她起的第一面起便发现了。
沈长卿很想贴近了些瞧,但碍于身份总与她隔着段距离。
失神间,温热的指腹探了过来,柔柔地带起了她的眼睫。
执一惯常性地检查她的双眼,沈长卿的心砰砰直跳——瞧不清和瞧得清是两码事,离得这样近,她能感知到执一呼出的鼻息。
“方才是梦魇了么,手攥得这样紧。”执一检查完左眼,贴近右眼,“冷么,要披件衣裳么。”
沈长卿听着熟悉的语调,鼻息微滞。
“梦着沈崇年了。”她喉头发哑,句句给了回应,“还盖着毯子呢,不冷。”
醒来这片刻,她已然忘记了梦中的阴冷。
那悬于城墙的腐烂头颅已吓不着她了。
沈长卿明白,她做这样的梦无非是那束缚她已久的道德感在作祟。沈崇年已死,死人最多托梦恶心她几回,对她没有任何损伤。
“他来索命?”
执一垂下双手,却未急着远离。沈长卿终于瞧清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了。
“就是来索命,又有何妨。是他逼我下的死手。”沈长卿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长卿竟觉得自个从执一那张冷脸上瞧见了清浅的笑意。
“看来是我道法未成。”
执一抚上她的眉心,落下几笔,再郑重一点。
“好了,今夜不会再有噩梦了。”
沈长卿眨巴眼睛:“你在诓我。”
执一微微瞠眸,流露出些许困惑。
“画符得用黄纸和朱砂,你一未画押,二未开光,哪来的什么法力,替我震慑鬼魂?”
“心有所托,心诚便灵,不在乎这些规制。”
这回执一是真的笑了,沈长卿瞧清了。
这人好似在把自己当童稚哄,举止间流露出的再也不是从前的疏离与抗拒了。
好一个满怀悲悯的道坤。
不愿同风光无限,位高秩重的人亲近,只愿在她跌入泥尘,最为颓丧时伸出援手。
这人好怪,沈长卿心道。
她问:“若是梦到了又该如何?”
执一答:“那便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