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矫情这词。
周杳杳总这麽调侃他。
时过境迁,他慢慢学会了接受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惊讶这样的他。
……
这批物资量很大,上到贵重的医疗器械,稀缺的口罩,下到食品,卫生纸,整个一区仓库都被占满。
沈逸在门口接受完全身杀菌消毒,全副武装走进去,与领导碰上面,他就简单汇报了自己负责区域的几个重点问题。
对方显然知道他身份,但当着那麽多人面,口头上只叮嘱忙完早休息。
他点点头。
孟筠瞧见他,高举手,喊道:“这儿!”
沈逸闻声看了眼前头摞成小山一样的箱子,大步往那走,头也不擡地接过单子扫了眼,掀到第二页,看见第一排的捐助企业名字,动作一刹那顿了。
TEGGourp东金。
SHAOG&ZHOUJINGNI。
他愣了一瞬,缓缓擡头。
眼前的每个箱子上都印满八个字“中国加油武汉加油”,没有英文,纯中文,没有东金的标识,简简单单。
孟筠在旁边和别人说:“第一次知道这个企业哎,哦,海外的,怪不得,听说对方还以个人名义匿名捐款了笔巨款。”
“是个华人女企业家。”
“真是雪中送炭,患难见真情。”她颇为感慨,“早上还愁社区的食物不够分发呢,这就来救急了,谢天谢天……”
沈逸恍惚想起她在泰国讲的那番话。
那个善良到看见路过小猫都忍不住怜惜的周杳杳,从不吝啬帮助人,如今独当一面,带着不变的初心,美好的祝福,以这种形式重新出现在他生活里。
他仰望这一幕。
这两年他很少梦到周杳杳,记得有一回她一身校服,从柳树下一路朝他飞奔而来,干净的小脸儿挂着明晃晃笑容。
这些年有关她的新闻报道冲进脑海。
她的每个瞬间,每个都被他截图收藏在文件夹里,三十七条,三张带她的合照在隐藏相册里。
……
所有物资清点完,当夜就分好,之後每日按规定量送至各个小区。
疫情情况还在持续发展。
沈逸听电话听到耳鸣,连睡前脑子都嗡嗡响。
不过比起脚不沾地的奔波,这不算什麽事。
这日,开完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帮他们搬好物资,他临时空下来了,就随志愿者和孟筠上门去查体温。
然而敲门两分钟都没人来开门,却隔着门都能听到微乎其微的哭声。
三人沉着呼吸对视一秒,似乎都有不好的预感。
沈逸找人来开锁。
诺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卧室传来小孩细弱的哭泣声,似鸟儿,一声声啼鸣,划开晨雾。
孟筠循声找进去。
志愿者紧紧跟在她後面,一边柔声喊道:“暖暖?”
沈逸环视一圈,捡起倒扣在地板上的相框,看了眼上面的一家四口合照,胸口有些沉闷。
他轻轻放回桌上。
小女孩在儿童卧室里,但推开门这一霎,三个人都愣在门口了,显然被里面这一幕惊住了。
只有四五岁的女孩,穿着粉裙子,坐在地上,手拎着小鸭子玩具,守着已经离世的母亲,转头看向他们,眼珠砸落大颗泪水。
“妈妈。”
女孩无力地摇晃倒在地上的人,一声又一声地哭喊妈妈。
孟筠绷不住了,眼泪止不住。
志愿者到底年纪轻,心理素质差了点,手撑着门框,不受控制地干呕。
沈逸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将两位女士挡在身後,大步穿过满地狼藉,一把将小女孩捞出来,关上身後的门,蹲下身为她抹掉眼泪,目光心疼又无奈,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抱起女孩在怀,最後看了眼那扇门,往外走,冷静地对孟筠说:“通知他们现在立马过来处理,孟筠你报警,找到女孩其他亲属的联络方式。”
志愿者立马掏手机打电话。
孟筠平复下来心情,说:“社区登记他父亲,弟弟都感染肺炎没了,而现在的情况是,已经封城了,就算有亲属也过不来。”
顿了顿,她声音哽咽,“如今连母亲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