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原打算等你出嫁时再给你。但你不是要开酒坊吗?酿酒需要粮食。”
嫁妆?云从芊眸底黯然,他们不会真信了那签文吧?轻哂一笑,信吧。能快活谁想装一肚烦心事?拇指挠了挠弟弟的嫩脸颊,她不扫兴。
“那…就等我出嫁时,你再给我。”
这是以为自己不会“嫁”吗?云崇青眉头微蹙,没有坚持:“行,等你出嫁时再给你。”
路管事得了话,心放肚里了。接下来的几日,人也不往主院凑,只好吃好喝地供着主家,自个带着人是该忙啥忙啥。
千鲤池边喂过鱼,又爬了车头岭。云禾一行修整了两天,带着一车土产返程了。出游前以为半月能来回,可真走下来,直到四月初八他们才着家。一着家就现气氛不太对。
“四老爷四太太,你们可回来了。”守着云潭院门户的婆子愁眉苦脸。
云禾先一步下了马车,调头扫过一圈,花草都已修剪过,就是感觉有点静。照着三嫂钟氏那好张扬的性子,不应该呀?转身撑一把媳妇,待儿女都下来了,招婆子进院子说话。
缀在后的记恩,两眼没闲着。云大叔家的宅子很新,跟石家屯老地主家一般样。檐下带长廊,院里横竖两道铺的石砖,四拢小地,各有播种。
心里嘭嘭的,以后他就住这了!没有生怯,两眼水亮,对将来充满期待。停步在西厢,把怀里的包袱放檐下,然后随强大娘去后门卸车。
晓得有事生,云崇青和他姐并没急着回房,跟着一道进了正屋。
李婆子前脚刚跨入门槛,就立马道:“四老爷四太太,这回三房要没脸了。”抹了把嘴,叹声唉。“七爷的婚期眼瞧着就到了,可这当口新娘子却换人了。”
“啊?”王氏愕然,与当家的对视一眼:“快说,怎么回事?”
“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只知道如意还是如意,就人不是原来的人了。几天前,大老太爷归家,三太太一脸笑去了主院,不过两刻,就哭着跑出来了。七爷当晚还去了后桥口,一夜未……”
“嗯呵,”王氏打断李婆子,看向站在门边的一双儿女:“让厨房备水,你们赶紧洗洗,一会咱们去合颂院,给你祖父祖母请安。”
“好。”知道什么事了,姐弟也没想再留。后桥口,是三泉县出了名的烟花地。一夜未归,能干什么?
出了正屋,云从芊与弟弟分两头,到东厢时蓦然回身,望向对面。云崇青拎起记恩的包袱,抬见五姐冷脸,不由大声问道:“怎么了?”
她的弟弟会像爹一样,娶自己个心悦的女子。云从芊颜开:“没事,进屋吧。”
李婆子说话的声不小,还能传入耳,但她却不想再听了。仁哥买什么醉啊?只要是邵家的丫鬟,娶谁不是娶,表了忠心最紧要。觉着没脸了?可云家在邵氏跟前什么时候有过脸?
“姑娘。”春画早捧着湿巾子等在门口了:“你们这趟出门,怎么带了个小和尚回来?”
接过湿巾子,云从芊拭了脸又擦了擦手:“他叫记恩,不是小和尚了。暂时就在西厢住着,以后会搬去五严镇。”
见姑娘神色不佳,春画没敢多问,把巾子淘洗一遍晾好,便随着进了绣房。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奴婢给您把夏衫做好了。又绣了十只荷包,十六张帕子。老太太屋里的花娘子说,待七爷成亲后,您八成得要跟着去邵关府拜见。那这些就得准备起来。”
“劳累你了。”云从芊坐到绣架后,看架上绣了一半的青竹林。
“奴婢在家守着,一点事都没,做这些正好。”
“春画姑娘。”
屋外强大娘唤,春画忙出去把姑娘的行李拿进来,然后一边收拾一边说起近日生的事。
“马车才走,三太太就闹去了合颂院。隔天上下都知道老爷被二老太爷训斥了,还讲这趟老爷就是带十二爷去见庄子管事的,以后十二爷不能再在家闷头读书了。”
青哥儿在自家读书,吃喝娘老子的,碍着谁了?云从芊轻嗤,养在笼里的鸟还知道往外飞,比族里有些人可出息多了。
“前些日子,修剪宅地草木。三太太就没个闲,打扮得比蝴蝶还花,到处走,一口一个‘我家如意’。不夸张地说,咱这片地窟窿里的老鼠,都知道如意是邵府老夫人院里伺候的丫鬟,很得老夫人欢心。那得意劲儿,得有八丈高,快杵着天了。”
春画都替她尴尬:“现在好了,铁打的‘如意’,流水的人儿。”手下一顿,凑到姑娘耳边,压着声说,“奴婢昨个跟主院乡婆子一道去的南市。听乡婆子嘀咕了一嘴,七爷原来的媳妇爬了主子床。”
什么?云从芊诧异。邵家不是百年的书香门第吗?晚辈想女人是想痴了,竟敢动到长辈院里?这名传出去可不好听。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太太之前太得意了?原事情掩一掩就过去了,反正咱们中也没几人见过如意。可没多大会,大家伙都知道七爷媳妇换人了。七爷憋闷地都去了后桥口喝花酒。一大早自咱们院前过,哎呦,那酒味混杂着脂粉气,都呛鼻。”
云从芊翻着线篓子:“这些话屋里说过就行了,别再往外吐。”
“姑娘放心。三太太正两眼瞪着,要逮人杀鸡给猴看。奴婢可不傻。”
春画话才说了不到一个时辰,三房就哭天抢地闹起来了。等云禾一家到合颂院时,里头正打着官司。五房两口子带着小闺女从嫣也在。
崇孝媳妇跪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祖父、祖母,母亲因着七弟的事,心里堵着气。孙媳知道,是再三避让。可母亲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寻了个由头打了孙媳屋里人……咻她哪是在打下人啊,这就是在打我的脸呜……”
榻上,云忠恒黑沉着脸,双拳握紧放于膝上。老太太齐氏歪着身,一手抵在榻几上,撑着额,双目闭着,眼角闪着水光。
“我不分青红皂白?”钟氏脸胀红,两眼勒大,气狠狠地说:“把崇仁的苦拿来当笑话看,这就是你做嫂子干出的事。你一个大宅院走出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不懂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都替你臊得慌。打你嘴碎的大丫鬟怎么了?我没连你一块打看的是崇孝的面儿。
哭爹喊娘的,你倒是跑去邵关府告呀?老夫人不赏你顿板子,日头就是打西边出的。还理儿?主子打下人,需要什么理?”
跟在爹娘身后进屋的云崇青,听三伯娘言之凿凿,不由再次感叹邵氏调·教人的手段。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
第16章
主子打下人?云忠恒腮边鼓动,老三家说的这话虽刺耳但有理,抬眼看向进门的一家四口。嗯,精气神都挺好,回来的也是时候。
“爹、娘,儿子带英娘和孩子过来请安了。”云禾走至三嫂边上,抬手拱礼。只两手才拱到一块,榻上齐氏蓦然睁眼,支着的手一扫。几上杯盏飞击出,啪啪落地,茶水、碎瓷四散,惊得堂下各人不禁打了个颤。
“规矩呢?”齐氏端坐好,冷厉的目光看过云禾,下落到钟氏婆媳,又瞥了一眼站于堂室右侧的五房几人,语气沉沉:“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才当家做主多久,你们就学来了市井小民那套泼赖把戏。不想好了是吗?”
他不就叫了声爹娘吗?云禾撇嘴嗤笑:“母亲,咱想好,都想好。可邵关府这回……”见怒目瞪来,他也不惧。“儿子枉活了四十个年头,见识浅薄,上不得台面。您就不一样,自小长在高墙内,最懂规矩了。要不您给儿子说道说道,仁哥儿媳妇这事,邵府拿的是哪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