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安宁轻手轻脚地起床,看了眼熟睡中的顾寒舟——他最近睡眠质量更差了,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她悄悄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徐世昌,中医世家第七代传人,专攻罕见神经系统疾病。
这是她在医院走廊里,从一位坐轮椅的老太太那得到的。老太太说徐医师曾让她多活了十年,"比那些洋大夫管用"。
厨房里,安宁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搜索着徐氏医馆的地址。屏幕蓝光映着她疲惫的脸——自从知道顾寒舟的病,她每晚都在查阅各种资料,中医论坛、国际医学期刊、甚至晦涩的基因论文。
"妈妈?"小满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你在做魔法药水吗?"
安宁慌忙锁屏:"宝贝怎么醒了?"
"梦见爸爸变成人。"小满爬上高脚凳,"但他飞着飞着就掉下来了"
安宁心头一紧,抱起女儿:"梦都是反的。今天幼儿园不是有户外活动?妈妈给你做彩虹饭团好不好?"她必须让小满分心,孩子敏锐的直觉总是让人心惊。
送走小满后,安宁直接驱车前往城北的老胡同。徐氏医馆藏在错综复杂的巷子深处,青砖门楣上悬着"杏林春暖"的匾额,木质门框被岁月磨得亮。
"为丈夫问诊?"徐医师白如雪,手指搭在安宁腕上却突然问。见她震惊,老人笑了,"你无名指有戒痕,脉象忧思过重却非为己疾。"
两小时后,安宁抱着牛皮纸包的中药出来,耳边回响着徐医师的话:"此方可缓解四肢麻痹,但治标不治本你丈夫知道你来吗?"
她没有回答。顾寒舟对中医向来存疑,更不会同意她私自求医。但只要能延缓病情,哪怕一丝希望她也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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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安宁盯着砂锅里翻滚的深褐色液体,按照徐医师嘱咐放入最后一味药材——天山雪莲,这是她托大学同学从新疆特意寄来的。
"什么东西这么"顾寒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安宁手一抖,木勺掉进药锅,溅起的药汁在她手背烫出一道红痕。
"你不是说今晚加班?"她慌忙转身,用身体挡住灶台。
顾寒舟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领带松散地挂着,手里还提着公文包。他皱起鼻子:"中药?你哪里不舒服?"说着就要上前查看。
安宁下意识地挡住他:"这是调理气血的茶。"
"茶?"顾寒舟绕过妻子,掀开砂锅盖。翻滚的药渣中,一片雪莲花瓣如同苍白的手指浮浮沉沉。他脸色骤变:"这是什么?"
"徐医师开的方子,对神经"话一出口安宁就后悔了。
"你去找了中医?"顾寒舟声音颤,"那种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江湖郎中?"
"徐世昌是国医大师!他治好过很多"
"我父亲当年就是被这些偏方耽误的!"顾寒舟突然怒吼,一把打翻砂锅。陶罐在瓷砖上摔得粉碎,药汁像血液般蜿蜒流淌。"他本来可以等来新药临床试验,就因为我妈听信什么祖传秘方"
安宁从未见过丈夫如此失控。褐色的药渍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像一个个丑陋的伤疤。
"我只是不想看你重蹈覆辙!"安宁也提高了声音,"雅诗的基因疗法还在试验阶段,万一"
顾寒舟猛地抬头:"你知道实验的事?"
空气瞬间凝固。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为时已晚。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顾寒舟踉跄后退,撞上冰箱门,"所有检查、诊断、治疗方案你一直在假装不知情?"
"那天你出差我看到了医疗报告。"安宁哽咽道,"我不想让你有压力"
"那现在呢?"顾寒舟指着满地狼藉,"偷偷熬药就不是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