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总统套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挺拔,修竹一样的身影,清冷孤傲,茕茕孑立。
相比于曾经的被迫就范,这一次,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送进了宿命的漩涡里,直到大门落锁,都决裂地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对于在娱乐区工作的人而言,言欢在凌晨之后天亮之前出来“狩猎”,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伺候完前一个客人,对方睡着了,他就离开找下家,知道这一届花魁有严格kpi考评的人们对此司空见惯,在他穿着浴袍来到MB们专用的更衣室时,值班的小姑娘甚至还贴心地问了他一下,要不要找人来帮他洗一洗。
言欢以往从总统套出来,累到没力气自己洗澡的时候也不少,大家都是老熟人,也没什么避讳。只是今天言欢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声“洗过了”。
他看上去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小姑娘格外敏感地感觉到,他的语气似乎更淡漠了,从以往那种训练有素的礼貌里抽离出来,变得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对自己也毫不在乎。
小姑娘张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
她看着言欢走进了最里面的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他最常穿的白衬衫和黑西裤。
他甚至在化妆台前找出了发胶,按平时最常做的造型抓了抓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诱人一点。
好看是好看,但造型小姑娘莫名觉得有点瘆得慌,“欢哥,你……你没事吧?要不你今天还是不要再出去了。”
“没事,怎么会有事呢?”言欢看向她,对她笑了一下,化妆镜前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像是碎了的星星,忧郁孤悬,清冷得让人心疼,却又飘渺得高不可攀,“我从没像今晚这么好过。”
他说的是实话,这一晚,他知道了父母还活着,他重新拥有了季凡,他相信了季凡真的做好了准备接受他一切的不堪,他们因为相爱而做爱,他们相拥而眠。
再好不过了。
本该再没有遗憾的,只是,想起再也不会等来奢望的“以后”,仍旧难忍地撕心裂肺。
月光岛的夜生活永远丰富多彩,何况这是新年的第一个狂欢夜。
言欢是在酒吧里找到晁锡的。
Lucifer作为娱乐区人气最高的夜店之一,凌晨两点半,酒吧里依旧热热闹闹,有人眼尖地看见言欢来了,人群里顿时响起了各种起哄的喧闹和挑逗的口哨声。
晁锡坐在吧台边上喝酒,言欢上次陪季凡一起去拍卖场的时候跟晁锡见过,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他,在更多的人朝自己聚集过来之前,他坐到了晁锡的身边,目光里充满了野性放肆的勾引,拿过晁锡的酒杯,勾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低垂着眼眸,浅浅地抿了一口。
在人群失望退去的各种背景音里,言欢胳膊搭在吧台上,一手轻轻将酒杯放回了晁锡手边,“晁先生,时间还早,您有兴趣陪陪我吗?”
晁锡惊讶地看着他,转着酒杯,片刻后却摇了摇头,“你是季凡的人,我动了你,我们的朋友就没得做了。”
言欢半趴在吧台上,慵懒而倦怠的样子,抬眼看晁锡的时候,偏偏撩出了七分的风情,“只是客人而已,季先生陷得太深了,让我有点难做。”
“怎么说?”
“反正我又出不去,何必继续纠缠不清呢?”言欢似是而非地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话说得理所当然:“利用您坐实我背叛他的事——我勾引了他的好兄弟上床,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更不能接受吧?事后只要您把事情推脱干净就好了,一切都是我主动的,反正,坐在娱乐区头牌位置上的我,想要勾引谁,应该没人能抵得住。”
“这样的话……”晁锡深深地看着言欢,志在必得地笑起来,压着他的唇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言欢跟晁锡走了,出Lucifer的时候也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道,在离开Lucifer的摆渡车门刚刚关上的那一刻,从睡梦中惊醒、发了疯一样冲出来到处寻找他的季凡,正茫然又急迫地找到了这里,只要再快两秒,冲出Lucifer的季凡就能在车门关上之前,看见准备跟晁锡一起出去的男朋友。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一切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惜,没有如果。
车子开走,季凡焦急不已地站在门外寻找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了摆渡车在黑夜中亮起的尾灯。
猩红。
随着距离的拉远,像是生命的火焰逐渐熄灭似的,让他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言欢用了点手段,让晁锡把自己带回了男人一直在住着的酒店房间。
其实他摸不准到底是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还是晁锡干脆在顺水推舟,但是无论是哪种都无所谓,反正事到如今,他和晁锡,大概谁都不在乎。
晁锡把他抵在墙上,抬手解了他衬衫的衣扣,捏住他的下巴,轻蔑地笑着问他:“说什么让季凡死心,你就是为他来的吧?佟、诺、林。”
言欢有一瞬的紧绷,但转眼又在他的逼视中放软了身体,他嘴上不客气,但身体却不怎么在乎地配合着晁锡的动作“……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
“我当然知道了,”晁锡的手向下,掐住他的咽喉让他不敢再动,随后强行将他的头扭到一侧,凶狠地啃咬言欢颈侧格外脆弱的皮肉,抬手轻而易举地将言欢的皮带解开了,“因为送你来这的人,是我外公啊。”
“!!!”毕竟是自己勾搭晁锡过来的,言欢原本也没有十分认真的反抗,但听见这句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与身前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言欢将罪魁祸首眼中洋洋得意的奚落看得真真切切——
“别这么看着我啊花魁,你今晚为什么找上我,真当我不知道吗?没猜错的话,是阿晏那个蠢货沉不住气,跟你告密去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攥住了言欢的下体,往日里道貌岸然的人,现在一张狰狞得意的脸却让人看了犯恶心,“他怎么跟你说的?说我在你那个总统套里放针孔相机,把你们的活春宫拍了个全程?”
言欢找上晁锡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是他计划中的内容——阿晏告诉他晁锡要利用自己抓季凡把柄陷害季凡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晁锡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佟诺林的事实。
所以当晁锡说出名字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惊讶,他觉得一切都在他预先设想的范围内,但当晁锡说完后一句的话,他整个人就彻底炸了。
什么计策什么冷静什么不能以卵击石,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杀了晁锡。
然而已经没机会了。
他咽喉和下身都攥在男人手里,被困在墙壁与男人之间动无可动,极度激愤之下,转眼间他的眼睛就已经被激得通红——岛上对任何利器的管控都十分严格,他得不到任何能杀人的东西,从Lucifer的总统套出来之前,只在袖子里藏了一只吃蛋糕用的银色金属小叉子,这玩意原本只是被他藏起来以防万一的,现在此时不动声色地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怎么也没想到……晁锡竟然跟自己之间还有这样一层不共戴天的关系。
他强迫自己冷静,可是滔天的怒火与仇恨席卷下,他连声音都是抖的,“到底为什么——你、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问你们自己啊为什么!”晁锡把他锁骨咬出了血,唇齿间染着血迹,也带着难以熄灭的仇恨,瞠目欲裂地瞪着言欢,“当年你们家的生意做得很好啊,风生水起的——你爸一上来就垄断了整个州府的PVC管材市场,连带着夺走了多少家同产业公司的进出口订单?那个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想到过你们家会有现在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