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鎏金香炉里焚着新换的"凝神香",烟气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殿内沉滞的气息。
沈栖凰靠在铺着十层软缎的锦榻上,看着青棠端来的白瓷碗——碗里盛着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浮着几粒若有似无的米渣。
"娘娘,再喝一口吧。"青棠跪在榻前,用银匙轻轻舀起米汤,吹了又吹,"太医说至少要进些流食"
沈栖凰摇摇头,偏过脸看向窗外。
庭院里的海棠落尽了最后一片花瓣,光秃秃的枝桠像她此刻空茫的胃囊。
自从那日晕厥后,她便再难咽下任何固体食物,每回进食都像受刑,喉头紧得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哪怕是这碗稀得像水的米汤,也让她阵阵作呕。
"放着吧。"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暖玉镯,那冰凉的触感是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东西。
昨夜的安眠药效力还未完全褪去,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可只要意识稍有模糊,萧承锐那张疯魔的脸就会在眼前晃动。
御书房内,慕容玦将一份《请罪折》狠狠摔在地上。
十余名太医院院判跪在金砖上,额头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帝王压抑的怒火在无声蔓延。
"一群废物!"慕容玦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绣墩,紫檀木家具撞在墙上出巨响,"朕养着你们,连皇后娘娘的小小心病都治不好?要你们何用!"
院判们浑身颤抖,为的白老医官颤声回道:"陛下息怒娘娘的心疾源于情志郁结,非药石能能根治啊"
"治不好就给朕滚出太医院!"慕容玦猛地转身,玄色龙袍带起的风扫过众人,"三日之内,若再拿不出有效方子,你们都去给朕守皇陵!"
医官们叩如捣蒜,连称"臣等尽力",却不敢抬头看帝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焦灼。
他们何尝不知娘娘的病源在心头,可那心结究竟是什么,连陛下都问不出,他们又能有何良方?
待医官们退下,慕容玦颓然坐回龙椅,指尖狠狠掐着太阳穴。
他富有四海,手握生杀大权,却连自己心爱之人的病痛都无法缓解。
想起沈栖凰日渐消瘦的脸颊,想起她喝米汤时痛苦皱眉的模样,想起她依赖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的脆弱,心口便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
"陛下,"魏忠贤端着参茶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明慧公主在殿外求见。"
明慧公主踏入凤仪宫时,正看见沈栖凰对着一碗凉透的米汤呆。
她瘦得惊人,宽大的寝衣套在身上,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公主时才勉强泛起一丝微光。
"栖蘅"公主快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里满是困惑,"到底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吃不下睡不好了?"
沈栖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堵得慌,什么都不想做。"
她刻意避开公主探寻的目光,声音低得像耳语,"公主,答应我别让江遇之知道我的病情。"
公主一怔,更加疑惑:"为什么不让江大人知道?他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她完全不清楚沈栖凰的心病根源,只当是普通的忧思过度。
沈栖凰摇摇头,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他性子急,知道了只会跟着着急,帮不上忙的。"她无法向对大梁内情一无所知的公主解释萧承锐的威胁,只能含糊其辞,"总之,别告诉他,算我求你了。"
看着沈栖凰恳求的眼神,公主虽满心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不说。但你也要为自己想想,总这样下去怎么行?"她伸手想替沈栖凰理理额前的碎,却触到她冰凉的额头。
沈栖凰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落:"我也想可我控制不住"她没有细说控制不住什么,只是任由恐惧和焦虑像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御花园的望仙亭里,慕容玦听着妹妹转述沈栖凰的话,拳头狠狠砸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