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萧璟云轻揉着眉心:“我从未见过如你一样胡搅蛮缠、得寸进尺的人。”
&esp;&esp;清黎头一次听到他说此重话,两手抱胸放于檀木座上,嘴角勾笑:“你生气了?或者,你有一点生气吗?”
&esp;&esp;“我生气,你反倒开心?”
&esp;&esp;“开心呀。”
&esp;&esp;凡间百姓常说天子一怒,地动山摇,因而对皇权、世贵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这还是萧璟云第一次听到有人希望他动怒,蓦然转头,撞进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睛里,再次回归冰山状态,不再说一句。
&esp;&esp;车马缓缓幽幽从城关入门,清黎隔着纸窗就能听见大街之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人潮混杂。市集叫卖、邀客声此起彼。清黎被声音吸引,悄悄推开木窗。
&esp;&esp;探眼望去,晟都城高长灯火,里坊皆开。街上尘世喧嚣、人流涌动,岸下灯火璀璨。楼阁飞檐之下,红绸高挂,不少有情人相拥着共赏明月。河道街口,还有不好男女老少在街旁放着明灯,千盏明灯如同繁星点缀着护城河,光华璀璨。
&esp;&esp;“晟都,当真繁华呀!不愧是用金砖磊出来的地方。”
&esp;&esp;车辆缓缓停泊在宫门口,两列御林军按照官阶大由低到高、由外到内,一字排开恭候在寂归门两侧,整装以待。清黎便听到邹启急不可耐的声音传来:“已至宫门口,还请殿下落轿。”
&esp;&esp;萧璟云不为所动,不紧不慢的合上卷册:“晟都已到,可以把佩玉还我了吗?”
&esp;&esp;清黎指尖轻敲着杯沿:“殿下,突然来南陵寻我,我还以为是你想我了?结果竟然是为了一枚佩玉。”
&esp;&esp;萧璟云:“你明知道我最在意这枚玉佩,特意盗走,不是特意引我来寻你吗?”
&esp;&esp;清黎从衣袖之中翻出璞玉,那是她摘下萧璟云面具时趁他面红耳赤时顺走的。意在就是为了哪天有一天,以他重视的佩玉来要挟一二。
&esp;&esp;清黎又拎着上面双股线编织的红绳,将佩玉轻轻摇晃在萧璟云面前:“为何你如此宝贝?不就是一块除了价格有些昂贵,其他没啥特别的一块佩玉吗?”
&esp;&esp;她莞尔一笑:“难不成,是你心念送你佩玉的人?”
&esp;&esp;“是哪位倾城倾国的美人送的?”
&esp;&esp;萧璟云语气淡淡:“可否还我?”
&esp;&esp;“被我说中了?若真是哪位女子送的,便是我的情敌,我又怎能就此还你?难道要我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日日带着别家女子送的东西吗?”清黎故作委屈摸着衣袖,语气绵柔,像个小猫呜呜叫,惹人心怜。
&esp;&esp;但萧璟云早已摸清了她的底细,眼前的女子,千人千面。对他无论是委屈可怜,还是千娇百媚,皆是假面。
&esp;&esp;而且最会胡搅蛮缠、得寸进尺,私德有亏。
&esp;&esp;萧璟云不想与之纠缠,望着垂吊的玉佩,眼中的哀惜一闪而过:“这是镇北将军生前的遗物。”
&esp;&esp;清黎想到自忘川那日十万大军挤在奈何桥最上层,过了数月,大军才幽幽散去,开始在忘川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过着亡魂的生活。而忘川最下层,黑桥,这十年来唯有那身披戎装的野鬼迟迟不肯下桥,宁愿每日忍受着桥上烈火灼烧、冷水刺骨,却始终不肯下桥,迟迟不肯迈入忘川一步。
&esp;&esp;清黎试探性询问道:“就是那个通敌叛国的将军吗?霍连悭?”
&esp;&esp;萧璟云微微颔首。
&esp;&esp;“遗物?”
&esp;&esp;萧璟云答道:“觀山案事发,我才尚在幼学之年,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停留在贞衡二十二年,晟都那一场大雪,镇北将军麾下的副将宋清衍冒死入晟都,将这一枚玉佩交到我的手上,还未交代半句,便被一种我未见过的蛊毒吸干全身精血而死。”
&esp;&esp;清黎将手肘支在膝上,下巴搭在手掌上:“殿下今日如实相告,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身为东宫太子,竟敢私藏叛国罪臣成之物,这可是个能扳倒你的大罪。”
&esp;&esp;萧璟云眉眼挑起一丝玩弄的意味:“口口声声称心悦于我、想成为我的太子妃,是假话?我想清黎姑娘也不想成为一介阶下囚的枕边人吧?”
&esp;&esp;清黎指尖转着茶杯,框框作响,淡笑不语。
&esp;&esp;萧璟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此玩笑有些失礼,默然片刻:“我失礼了,见谅。”
&esp;&esp;“我曾派人查过你的背景,你并非真正的南陵人。觀山案发生在南境之地,并且宋清衍副将死于南陵的蛊毒之下,所以我想请姑娘和我一起重新调查觀山案。”
&esp;&esp;“猜忌觀山案和南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并非南陵人,却又最懂南陵一切,所以殿下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esp;&esp;“是。作为报酬,无论姑娘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寻来。”
&esp;&esp;清黎细细摩挲着这玉佩上面的纹路,沉思片刻后。
&esp;&esp;她缓缓起身,再次吹灭火烛,点燃一根熏香:“不需要那些俗物,我只需要殿下陪我配合我一炷香的时间。”
&esp;&esp;“这一烛香的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不能动,不能睁眼。”
&esp;&esp;“殿下考虑清楚了吗?”
&esp;&esp;月色剪影映在萧璟云清俊的眉眼之上,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白衣黑发,不扎不束,直似神明降世。
&esp;&esp;清黎只听见他的声音清润落在她的耳内:“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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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站在寂归门前的众人目光焦距在那辆马车之上,没由来地从脚底生出一股紧张的情绪。等了许久,都不见萧璟云下轿。
&esp;&esp;邹启更是弯腰居里等候了殿下好一阵,心急如焚。想着自己方才已经催促过殿下,倘若再次提点,便能被人灌上不敬之罪。索性,他瞧到了身旁一脸清闲的傅简,小声说道:“殿下和女子共处一室那么久,下官实在是担心,还请傅官再提点一番。”
&esp;&esp;傅简不以为然,吹着口哨:“呆呗!殿下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啊?”
&esp;&esp;邹启真是服了这个木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不知吗?”
&esp;&esp;傅简鄙夷撇了邹启一眼:“噢~那事啊~,那还打扰殿下干什么啊?”
&esp;&esp;傅简又拍拍邹启的胸脯说:“你不喜欢那个女子,我起初也不喜欢啊,老是对殿下动手动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小姐、咋咋呼呼的。但是我转念一想殿下这个闷葫芦,为人清冷孤高、也说不太爱说话,也讲不出什么讨喜的人话,天天就是批阅文书、练武、看经卷,太无趣了现在若能发现人世的一大乐事,也挺好啊!”
&esp;&esp;邹启转而眼见那轿撵内唯一的光源消失不见,漆黑一片。咬牙切齿,这妮子真的是嫌活着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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