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朴实一笑:“崔府家风良好,郎君虽出身矜贵,却无架子,待我等老仆,也有几分尊敬呢,故而老妇才视郎君为儿孙。”
“可是,他平日里有些高傲?”潘令宁狐疑地眨眨眼。
张嫂忙解释:“小娘子错怪了,郎君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对于越是上心之人,越是容易言辞锋锐,缘自心焦罢了!”
潘令宁沉默。
“若他有口舌得罪娘子的地方,定然全非本意,还请娘子海涵!”
未曾想,人人口中的“佞臣”,她眼中倨傲刻薄的人,居然得到从仆自肺腑地夸奖。
许是张嫂一番宽慰,和他昨夜的辩白,竟让她耿耿于怀的“银瓶娇花”不再如尖刺蔓延,狠狠扎伤心头。
她反而对这根刺有些和解了,更何况,她亦曾有狂言偏眼看待他之时,的确“两清”了!
“郎君对娘子十分地上心,只是,他性情如此,讷于表达,娘子若有心,我家郎君亦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张嫂似月老,恳辞再劝,因为她从未见郎君对哪家娘子如此主动,且关怀备至,可见是情到浓时已难以自禁。
潘令宁低下头,不敢回应。
她亦察觉到崔题已不再掩饰情意,可是她却不似他勇敢,大抵也因为,她仍是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何种心意,不敢贸然回应。
况且今日之后,他们可还有以后?
潘令宁思及至此,忽然询问:“张嫂……好意心领!现今是什么时辰?”
“应已过了五更天,城门已经开启,外头热闹得紧。今日宫里有大朝会,宿居京城各州郡朝官、前来拜贺的使节,乃至京师各坊间的里正耆老,都要入宫朝觐呢!”
潘令宁忽然掀开被褥下床,往屏风后换衣去。
“娘子可要出门?如今全京城百姓皆往南长街拥去,祈盼着大朝会结束,百官洞出,可分一些天子的赏赉,路上人挤人,寸步难行。郎君交代了,他午时便回,届时可带娘子出去游耍!”
潘令宁一边换衣一边含糊道:“我不去游耍,张嫂且宽心,我自会给崔相公留书一封!”
“娘子去哪儿?”
“再过几个时辰,你自会知晓!”
潘令宁说罢,背上塞满诉状的褡裢,本来想给崔题留书信,可提笔却头脑空白,笔尖触及白纸晕了墨,却实乃倾诉,难以下笔。
思虑片刻,她最终只留了几个字:“曾经多有误解,万分抱歉!望珍重!”而后她便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天色依旧沉郁如墨,然而家家户户廊檐高挂灯笼,将长街照得透亮。
城中主道之上,人潮已如开了闸的春江,喧闹着、推挤着,朝南长街方向奔涌。其间更夹杂着牛辎香车的贵人,以及朝服威严,骑马前行的官员,蜿蜒浩荡向宫阙驶去。
这等万国来朝、冠盖云集的盛景,一岁不过一两回。不仅引动八方商旅争相瞻顾,便是一辈子长在京城的百姓,挤在人墙后踮脚张望。
然而,行进中的朝官队列里,气氛却远不似表面光鲜。
几位并辔而行的官员,面容沉郁,正低声交谈:“北契使者再次难,增币之请不允,婢女失踪案不结,则……拒入大庆殿朝觐,连晚间宫宴也扬言缺席!”
“如此要挟邦交,置我大梁国体于何地?”另一官员亦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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