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无可奈何地摇着手,边喝茶边说:“来了又怎样?那徐百富跟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似的,表面上‘好好好地答应你,回?去了照样做个甩手掌柜,哪怕你把读书?用功的利弊给他讲透了,没有用啊!”
事实也正如?吴老师所说,到了临近放学的点,徐百富才?夹着个皮包姗姗来迟。一来,就对着白瑾璎一通“辛苦、有劳”地感谢,态度不可谓不尊敬,可一等白瑾璎谈及洋文演讲的事,徐百富又是百般的推脱。
“小孩子整的什么比赛,哪里还需要占用周末的时间?哟?他爱参加就参加,周末可得给我留出来嗐,我哪有让他干什么活呀!”徐百富转着眼珠,重新笑道,“我是看孩子都上了五天的学了,心疼呀!好不容易这两天时间?,总得叫他休息休息吧?”
“再说了,他妈没得早,我又老是在外头跑生意,平时轻易见不到这孩子几面哩!我也想趁着周末,带他出去顽顽嘛!”
果真是滑不留手,漂亮话一句接一句,不是心疼儿子累,就是想多陪陪儿子,可就意思来看,分明就是不愿意妥协了。
白瑾璎一时拿他没有办法,便又拿出了徐克行近几次随堂小测的成绩单,想和他仔细谈一谈。徐百富也不好好看,随手将?那几张成绩单叠了两下,塞进皮包里,“劳驾劳驾,实在是忙。我今天还是抽了空过来的,还得赶回?去不可,实在不方便谈话。”
白瑾璎只好耐着性子问:“那什么时候方便呢?我以为徐克行的学习情况,很有必要和您谈一谈。”
徐百富显然也觉得她烦,笑脸都淡了几分?,只说:“改天,改天。”见白瑾璎神色严肃,他顿时也板起面孔,两只巴掌手背对手心重重拍了两下,道,“生意忙呀!有什么法子?这年头?养家糊口哪里容易!”
说着,已经抬脚踏出了教室,伸手往旁边一招,拽起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徐克行就走。
白瑾璎实在有几分?挫败,只是人走得飞快,她哪里追得回?来?只能收拾了东西先回?家再说。不想刚走出校门,便看见马路对过停着辆眼熟的黑色汽车,蒋牧城正开了车门出来,冲她微笑着点头?呢!
这是有事要谈,所以专程来等她呢?还是顺道办事,来接一接她呢?
白瑾璎觉得心跳徒然快了两拍,下意识停了脚步,随后又兴冲冲地小跑过去,问:“二哥怎么来了?”
她脸颊边的鬓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蒋牧城下意识抬起手,想替她顺到耳后,又猛然想起此处正对着她学校的大?门口,唯恐自己的举动太?过唐突,惹人讨厌,又半道收了势,改去压了压白瑾璎的外衣领口。
白瑾璎还当是自己的衣领脏了皱了,眼睛跟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便抬头?对蒋牧城笑了一笑。
他们是做者无心,只是这一番举动并脉脉无言的气氛,落到旁人眼里,那就是看者有意了。
徐百富刚走出校门口便留意到了蒋牧城的汽车,他最近急于?和海关衙门牵上线,海关几位上峰的车牌号码,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苦于?找不到上前搭话的借口,便先支走了徐克行,自己蛰伏在近旁。
哪里想得到,蒋副总长等的人竟是那姓白的老师呀!
徐百富是生意场上练出来的人精,酒局上什么样的神态眼色没有见过?这里头?藏着的秘密可多着哩!他暗暗观察着,三眼两眼,已将?他二人的关系摸索清楚了。
如?今是社?交开放的社?会,谈恋爱的男女们当街搂抱那都是常有的事,摸个头?发摸个脸算得了什么?像这样光站了半天,碰也不敢碰一下的,那就绝不能是恋爱的关系。可再看蒋牧城这勾丝似的眼神,要说对姓白的没点意思,自己第一个就不相信!
他暗暗思忖着,眼睛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便已成形了。
“你喷了什么?好香。”……
在?那边二人谈得正?好时,徐百富便横向里?一凑而上,满脸惊讶地先?向白瑾璎点了?个?头,道:“啊呀,白老师,又见了?。”
随即,又转向蒋牧城,这一次却是微微地欠了?欠身,十足十很恭敬的样子道:“蒋副总长,这真是赶巧了?不是?先?前几次约您都没能约上,今天走在?路上,不料就碰上了?。您贵人事忙,大概不记得我。敝姓徐,和贵司的杨处长常有?事务联系,半个?月前我登门时,由他做中间人,向您引荐过一次的。”
蒋牧城大概确实没什么?印象,只略点了?点头,见他先?和白瑾璎打了?个?照面,便径直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身边。
白瑾璎便小声地和他介绍:“这是徐百富徐先?生,是我一个?学生的家长。”
两次引荐,这第二次的分量可?不一般呀。徐百富暗自得意道,由白小姐做中间人再向他介绍一回,这一下,蒋总长可?不能再把他给忘了?吧?这也是他志在?蒋牧城,却先?和白瑾璎问了?声好的原因所在?。
那一份得意却不露在?脸上,徐百富笑?得更加谦和殷切,趁热打铁地对蒋牧城发出邀请:“蒋副总长,都说相请不如偶遇,这一次,总可?以赏脸应邀,不要又让我铩羽而归了?罢?我是有?海运关口上的要紧事想和您谈,想请一张特?别派司哩!”
蒋牧城凝了?他一眼,冷淡道:“既然是和杨处长有?事务来往,和他谈就是了?,真有?什么?问题,他总会来请示我。”
事务会谈上的事,白瑾璎插不上话,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心里?却有?一点吃味,心想:我不过想和这徐先?生约一点时间,他就百般推脱,现在?他想约一约蒋二哥,后者又对他爱答不理,这世上,果然是求人的一方最难。再仔细一想,自己正?处在?求人的最末端,可?不就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