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刀砍伤右肩,伤口很深,从云梯上滚下来的时候抓住了登墙的粗绳,又撞上城墙,肺腑也有伤。”裴璟企图用言语吓退傅归荑。
光是听描述便知傅归宜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傅归荑的心口更疼,她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裴璟瞥了眼被她咬出印痕的下唇,淡淡道:“傅小姐先回去休息,等大夫来了再做打算。”
说罢示意手下过来送人回去。
傅归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反而对外面的人下令:“去给我拿一壶烈酒,还有剪刀、针线。”
部落里的人虽然畏惧裴璟,可他们心里清楚傅归荑在傅归宜父子心里的地位,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后立刻去准备她要的东西。
裴璟看念在傅归宜父子为南陵所做的一切,开口再劝:“傅小姐,请你……”
“我说,给我拿东西来。”傅归荑打断裴璟,眼睛却没有对着他,朝门外厉声道:“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噤若寒蝉,心道傅少主的妹妹简直胆大包天,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放肆。
裴璟没有因为傅归荑出言不逊而生气,反倒对她生出一丝好奇。
她一进来,便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傅归荑不是怠慢他,也不是轻视他,而是……不畏惧他,她眼里除了她哥哥,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有一种对目标的坚定。
平常女子见到他,要么是畏惧,要么是有意接近,唯独她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平凡的人。
等到东西送来的时候,裴璟没为难,放人进来。
他倒是想看看,傅归荑想做什么。
但见傅归荑拿起一把锋利的剪刀对着傅归宜裹紧的绷带一剪下去,血肉模糊的伤口瞬间展露在眼前。
傅归荑似乎被血腥之气冲到,皱着眉不舒服地抽动了下鼻尖,脸上却没有出现慌乱或者崩溃的神情。
裴璟暗赞了一声临危不乱。
她抬手掀开酒壶红绸,陈年烈酒的味道瞬间弥漫开。
傅归荑举重若轻地抬起陶壶,面不改色地仰头倒了一口在嘴里,啧了声:“勉强。”
裴璟看着被酒润湿的红唇,脑子出现瞬间空白,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渴,鬼使神差地也想尝一尝这烈酒的滋味。
傅归荑对他的反应毫无所觉,兀自将烈酒小心冲洗傅归宜身上的伤口,再用干净的纱布替他擦拭。
疼痛令傅归宜难受地皱眉,傅归荑看见后声音马上软下来:“哥哥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她的目光温软,手下动作更轻。
裴璟心脏的某个地方忽也软了一角。
冲洗完伤口后,傅归荑拿起针放在火上炙烤尖头,细心地挑出伤口里细碎的石子。有些藏得很深,她并没有因为傅归宜难受地哼哼而心软,手下动作又稳又快,嘴上语气却软软动人。
“还有最后几个,坚持一下,哥哥最棒了。”
跟哄小孩似的,裴璟不动声色地鄙夷着,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傅归荑的侧脸。
他自幼离家远赴为质,在北蛮皇宫内单打独斗,历尽千辛回到南陵,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只有盼他死的,没有盼他好的。
受了伤要藏着捂实,否则等待他的不是慰问关心,而是落井下石,致命一击。
他看着傅家兄妹两,心底不可自抑地生出一丝欣羡。
傅归荑给哥哥处理好伤口,又拿出一瓶止血生肌的药粉洒在上面,这药沾了血会有些疼,她往傅归宜嘴里塞了块干净的帕子,以防他咬伤自己的舌头。
重新包扎的时候傅归荑犯了难,傅归宜长得人高马大,她一个人翻动他的身体比较吃力。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提起傅归宜上半身。
傅归荑愣了下,立马回过神后迅速动手,两人合力替傅归宜包扎好。
“谢谢。”傅归荑垂眸道。
“小事。”裴璟低声回她,看了眼傅归荑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又听见她急促隐秘的喘息,好心劝了句:“回去休息,他有情况我会立刻派人通知你。”
傅归荑嗯了声,人却在原地没动。
过了半晌,她小声道:“你的手臂上好像也受了伤,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白色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色,想必受的伤也不轻,而他自始至终没有提一句。
按照裴璟原本的性子他是定然不会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袒露伤口的,然而他脑子里骤然划过刚刚傅归荑替傅归宜清理伤口的画面,拒绝的话道嘴边变成了:“麻烦你了。”
傅归荑依葫芦画瓢耐心又认真地替他上药,包扎。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裴璟一低头,目光便能将她全身笼罩其中。
她低着头,露出后脖颈如同羊脂玉般温润细腻的肌肤。
裴璟偶尔曾听傅归宜说起过自己的妹妹,在他口中自己的妹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因而他对傅归荑的印象与对南陵的贵女们差不多,整天关心穿着打扮,遇到点事只会大呼小叫,啼哭不止的娇小姐。
裴璟看着傅归荑灵活的手指在他手臂上来回缠绕,白皙的指尖飞舞,眼眸渐渐变得暗沉。
“好了。”
傅归荑站起身,然而连续的操作让她体力不支,一不小心往前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