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那是解一时之急,却后患无穷的虎狼药,我不能给你。”她严肃道。
苏时悦伸手,又一次握上他的手。
少年指尖与掌心一片冰冷,存不住热气,她不厌其烦,帮他暖了一遍又一遍。
“被压在乱石底下时,那些话是真的。”她认真地说,“我看过天机,知道鹤公子是有机会长命百岁,顺遂一生。所以,我不愿意看你随便糟蹋自己。”
“你且好好养伤,等能下地后,我们在一起想办法把放冷箭的人揪出来,揍一顿,狠狠处置他。”她碎碎念道。
她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念了多久,苏时悦才重新低头:“……如、如何?”
少年长睫如扇,轻轻颤动,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星河,像被掷下一颗石子,不断地颤动着。
须臾,闻归鹤垂下纤长睫羽。
被她握住的指尖,忽地动了动,幅度极小地下移,扣住她的掌侧。
“苏姑娘。”
他颤声问。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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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问题?
苏时悦轻笑出声,俏皮地眨眨眼:“那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闻归鹤问话时,她下意识地回避了问题。她觉得闻归鹤真是古怪,他对她掏心掏肺到这个份上,甚至是舍命相救,却依然在意这种“好不好”的问题。
他怔了怔。
苏时悦笑嘻嘻地看着他,点指,虚虚触碰两下:“瞧,鹤公子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要来问我呢?这不是给我难堪吗?”
苏时悦:“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她朝他笑了笑,瞳光灿灿。
少年的眸光,却倏地黯淡下来。氤氲烛光中,他捏住被角,撑起身子:
“所以,苏姑娘是因为我对你好,你才以同样的善意回报我吗?”
苏时悦道:“当然。”
他彻底沉下目光,眸底一片死寂,按住心口,很久之后,才开口问。
“倘若是苏姑娘在意的人,纵使对姑娘冷若冰霜,你也会对他好吗?”
在意的人……
苏时悦的心房,突地跳了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当然的咯,那个人非常好,如果他不理我,肯定是有理由的。”
闻归鹤弯弯唇角,没再说话。
他一直维持着笑容,后来,似是笑够了,抬手捂住唇瓣,仍不说话。
苏时悦顿觉古怪,把他的手扯下来,只见绯色血线从唇瓣涌出,形成一条细细的血线。
“闻归鹤!”
少年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胸闷。”
“你……算了,你住口。”苏时悦被他的装模作样气笑,一边扬声喊人,一边帮他擦血。她想起钟景说过,闻归鹤不能激动,心中隐隐有些内疚。
若不是和她聊天,他不至于变成这样……可她不觉得聊天内容有什么不对啊,不是很正常的交谈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苏时悦急得碎碎念,她恨不得翻开闻归鹤的脑袋,往里瞅一瞅。
少年伏在床边,按着胸口,不住地呛咳,清瘦的手腕撑着床沿,仿佛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幅度极小地颤抖。
“只是,有些羡慕。”他的笑容依然平静,“羡慕苏姑娘的坚定与执着。”
羡慕……那个被在乎的人。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竟都比不上对方,这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令人嫉妒。
“嘎巴”一声。核桃木的床沿,生生被捏碎,尖锐木刺扎入掌心,鲜血外冒,而他浑然不觉。
闻归鹤在想——
是谁?
苏时悦在意的人,是谁?
她一直和他在一起,不是吗?
在遇到他之前,她还有过别人吗?
倘若她的心里早装了人,那他算什么?他不值得,她在意吗?
她与别人共处一室过吗?
她与别人肌肤相亲过吗?
她为别人舍生忘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