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穿行在走廊中,慢慢向前走着,嘈杂的声浪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渐渐的,目之所及,周围已经一个虫影也没有了。
奇怪,他这是走到了哪里?
伊洛恩回过神来,他左右张望,没见到任何熟悉的标识。
他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走,又拐过几个相似的转角,却始终没有找到出路。最后,他在一面墙上发现了一只箭头标记,下面还刻着一行红色的小字。
……可是他不识字啊。
伊洛恩把口袋里的几张识字卡片拿出来,试图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能对得上的。可惜他的运气一向不好,墙上的文字和卡片上的单词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联。
伊洛恩扶额。摆脱文盲的任务真是迫在眉睫。
不过尽管文字不认识,图像他总还是能看懂的。既然这里有个指示方向的箭头,那应该是想让他朝着这边走……的意思吧?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进,走着走着,渐渐来到了银灰色金属墙面的尽头。
视野豁然开朗,数十米的巨大落地窗拔地而起,伊洛恩漆黑的瞳孔被星海点上明亮的辉光,深空中的宇宙揭开了面纱,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玻璃之外,碎钻般的星群倾泻而下,它们随着空间站的自转而不断旋转,像一条正在起伏呼吸的灿烂银河。几颗散落的星星落入远处玫瑰色的絮状云团之中,又溅起无数淡金色的细碎辉光。
偶有细小的碎屑突然爆亮,将周围的尘埃吸引过去,形成一圈淡金色的光晕。等要细看时,它又已经无声寂灭,四周只剩下几条细长的莹莹绿光,慢悠悠地朝着空间站的方向飞来,在能量护盾上撞出一道闪光的波纹,然后消散无踪。
光芒明明暗暗,万物生生灭灭,如此永不停歇。
宇宙中的所有闪光与晦暗,令他感动或烦恼的小小尘埃,需要跨过不可计数的时间和无边无际的距离,经过无数奇迹般的巧妙碰撞与转折,才能与他相遇。
伊洛恩怔怔地站在窗前,星光璀璨,好像在这一瞬间,将他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和古老的星河一起流动不息,高高地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目睹着许多冥冥之中的故事。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冰凉而干燥,也对,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哭才对。
等等,那这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该不会是闹鬼吧?
第38章保密协议绝对不能告诉诗因!
伊洛恩被这声音弄得心里毛毛的,他想了想,选择循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往好处想,如果他能在这里找到其他虫族,说不定就可以出去了。
要是真的遇上鬼了,那也没办法。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伊洛恩在这短短的路途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感觉自己应该没做过什么会被鬼缠上的坏事。
只要不是那种无差别攻击的厉鬼,他还是可以和对方好好沟通一下的。
他越走越偏,哭声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从一个杂物间里传出来的。
杂物间的门虚掩着,门缝中不断飘出断断续续、忽高忽低、一会儿嚎啕一会儿哽咽的抽泣声。
听起来真的有点渗人。
门上挂了一个“请勿入内”的牌子,但是伊洛恩看不懂。他出于礼貌,用手指扣了三下门:“你好,打扰了。”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恒星的辉光从他身后斜切而入,将浮起的尘埃照得沸腾不止。
狭窄的杂物间内堆满了各种各样零零碎碎的东西,脏污断裂的清洁工具,纠结缠绕的各色电线,年久失修的铁皮箱和置物架,一切都看起来像是被遗忘了,整齐地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锋利的光线将这个褪色的房间切成两半,指向此处唯一还葆有颜色的事物——一个雌虫。
他蹲在正中央的空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紧紧地蜷成一团,火红色的渐变蘑菇头随着他抽泣的动作一抖一抖,在星光的照射下,像一簇蔫巴巴的火苗。
这就是哭声的源头。
红发雌虫似乎注意到了房间里的不速之客,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伊洛恩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伊洛恩和眼泪汪汪的红发雌虫大眼瞪小眼。
不对,眼前这个雌虫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正是刚刚被诗因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个吗?被其它虫称为指挥官的那位?
伊洛恩回忆着他在台上趾高气扬、大放厥词的嚣张样子,又看看杂物间里这个蜷成一团、梨花带雨的哭包,下意识往后了一步。
糟糕,他好像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伊洛恩迅速地用手遮住眼睛,转身掩上门,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走错了。”
“站住!”房间里的宝格利豁然起身,“你别跑!”
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一个箭步冲到伊洛恩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在看清对方样貌的瞬间,他明显怔了怔。
“雄虫?”
揪住衣领的手微微松了一下,但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宝格利怒气未消,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谁让你来这里的?没看见外面的警示标识吗?空间站边缘区在战时是危险地带,未经允许严禁擅闯,就算是尊贵的雄虫也必须遵守规定!”
“呃,”伊洛恩尴尬道,“对不起,我确实没看到。”
问题是看到了也没有用,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宝格利却忽然绞紧了一双红色的剑眉,他盯着伊洛恩,重新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忽然怒气更甚:“我想起来了,你跟诗因是一伙的!”
刚才在台上,宝格利没注意这家伙的外貌,但是对他的声音可是很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