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因接过毛巾,却没有去擦脸上的血迹,声音无比平静:“他说的没错。”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之后,赫然露出了一串宝蓝色的珠串手链。栩栩如生的眼瞳被封存在珠子中,在灯光下泛着黯淡的色泽。
“等你回军部的时候,顺便把这个还给海威尔吧。”诗因说。
副官愣了一下,瞳孔顿时一颤:“这是……”
诗因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摸索光滑的蓝色珠子:“是我三年前没能拿回来的东西。”
副官接过那串手链,眼泪几乎瞬间模糊了视线。他还记得海威尔那意气风发的笑容,他们曾经一起打过异兽,也平过叛乱,对方深蓝色的长发迎风飘扬,还总是拉着他一起去喝酒。
他们曾经都是诗因身边的左膀右臂,共同出生入死无数回,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个。
副官单膝跪地,握着珠子声音哽咽:“少将,我代海威尔感谢您……”
“谢我做什么?这是伊洛恩拿回来的。”诗因颓然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脸,喃喃道,“他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我却和他生气……”
副官赶紧抹了把眼泪,用力抓紧诗因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劝道:“少将,这不是您的错!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您不要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头上。蔚蓝军团还需要您,少将请您千万不要轻生啊。”
诗因却只是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反正也活不过下一个衰亡期,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他看向窗外,似乎是在茫茫宇宙中寻找着那个飘渺的身影,又似乎是沉浸在过去的某段回忆里,哑着嗓子说:“我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等到报仇雪恨,我就自刎去向他赔罪。”
反正活着只是受罪,死了不也一样。
随着三大军团的混战,中央星上的权力之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可可的出逃,像是推到了一块多米诺骨牌,原本受他管辖的一群高级官员群龙无首,迅速倒台。
海莱与嘉尔两家趁机揽权,同时收编了大批官员。但是可可遗留下来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贝达家族的疯狂反扑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贝达也坐上了轮椅,在发现自己的视力永久衰退之后,更是对伊洛恩恨之入骨,于是四处煽风点火。
贝达家族本就掌管着头部文娱集团,在他的授意下,直接开足马力,借着诗因炮轰可可的新闻,疯狂对海莱家族泼脏水。
“所谓的雄虫遇害,根本就是诗因的自导自演!全是他的阴谋!”贝达在全息直播中声嘶力竭,“可可阁下是无辜的,明明就是海莱家族为了争权不择手段,故意陷害他的!”
“诗因本来就是打伤雄虫的前科犯,牺牲自己的雄主又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这样恶毒的虫!”
经过这一番疯狂带节奏,舆论的风向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多了不少阴谋论的声音。网民们又翻出了诗因和伊洛恩当时的结婚照,恶意揣测这段关系的真实性。
“诗因当时连出面都不愿意,我就说他俩一定是假的吧。”
“之前我看他俩撒糖就觉得假,诗因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肯定是为了麻痹雄虫和大众,故意演的一场戏而已,”
“我早就看出来事情不简单,你们一群傻子还真信了,啧啧。”
“可怜的雄虫阁下,到死都被蒙在鼓里呢。”
带节奏的水军和一群真相帝开始得意洋洋地大肆嘲讽,却再次惹了众怒。cp粉哪里受到了这种委屈,直接拍案而起,火力全开。
“放屁!但凡追过少将和伊洛恩阁下逛街的直播,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说得好像诗因少将是什么影帝一样。他要是真这么会演,三年前还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吗?”
“他俩绝对是真爱啊!你们是眼瞎了吗!”
“哟哟哟,可可通缉伊洛恩阁下的新闻都还没撤,这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呵呵,是哪边派来的水军不用我多讲。兄弟们,给我冲烂他们!”
“这种活拆CP还在背后造谣的恶棍,都应该下地狱!”
星网很快沦为另一个战场,吵得血雨腥风,然而身为八卦主角的诗因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回到中央星后,他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星网的舆论战正打得如火如荼,上流社会的权力角逐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然而这栋别墅却依然静悄悄的,仿佛与那一边的纷纷扰扰不在一个世界。
诗因的手指悬在门前,仿佛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一样,过了一会,才轻轻地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寂静的尘埃扑面而来,像是一场无声的雪,兜了他一头一脸。
室内的陈设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沙发、茶几、落地灯,每一样都保持着原样。地板上空空荡荡,干干净净,被他摔碎的杯子、泼洒的红酒,还有伊洛恩落下的眼泪,则全都无影无踪,什么也没剩下。
诗因像一缕幽魂,在别墅里四处飘荡,左右徘徊。他打开衣柜,抚摸床单,甚至跪在地上嗅闻地毯,试图找到一点伊洛恩残留下来的痕迹,却徒劳无功。
到处都没有伊洛恩的味道,一丁点也没有。
他的雄虫只是非常短暂地在这栋别墅停留了一会,甚至都没有留下来过夜休息,就已经离开了。
过了这么多天,就连空气中属于伊洛恩的气味也变得极其淡薄,若有若无,几乎像是诗因垂死挣扎出的一场幻觉。
最终,他颓然坐在餐桌前,呆呆地看着收拾一空的桌面,还有光洁如新的地板。
诗因将额头抵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那晚伊洛恩的温度。可是却只有冰凉一片。
“你怎么……连一点念想也不留给我啊……”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委屈的哭腔,好像寒风中的颤巍巍的一星烛火,虚弱无力,随时会消散成烟。
如果这是伊洛恩对他那天晚上大发脾气的报复,那实在是太成功了。诗因光是坐在这里,都感到胸前剧痛,好像那一晚的玻璃碎片并没有被收拾干净,而是全部扎进了他的心脏,随着每一次跳动而不断渗出鲜血,折磨得他肠穿肚烂,死去活来。
诗因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只有肩膀不断颤动,好像身体的痛苦几乎令他无法承受。
过了很久,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年长而沉稳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诗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