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女儿啊,你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尊贵、如此的强大、如此的聪明,难道还看不清人类是一群怎样虚伪狡诈的生物吗?”
“……”银发少女刀锋一顿。
“他们会单纯因为你的美丽而在背后嫉妒你,用百般借口给你下绊子陷害,试探着你的反应:若你弱小则变本加厉,势要把你推到万劫不复的悬崖去;若你强大则佯装友善,实则只是躲到阴影里暗暗算计新的阴谋;这样虚伪、这样恶心的人类,与无拘无束、一言一行毫不掩饰的魔物比起来,到底有哪里好的、到底有什么值得保护的?”
“摩洛王上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性,最智慧的存在,我不相信他的女儿会是一位冲动无脑的莽夫;好好想想吧,沐灵兮,想想你在人界遭受过的一切伤害,想想那一张张嫉妒扭曲、为了内心的丑陋欲望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恶心面孔,再看看那天穹顶端屹立的神迹高塔,究竟谁才是你值得效忠的对象?”
“老朽向你保证,有这份高贵的血脉纽带在,你在新世界里将会是天下主宰最宠爱的小公主,将会是人人敬畏跪拜的高贵存在,再不会有人敢对你有半分不敬!”
……
银发少女站在寒风中,清澈的眸子向四周看去,看向倒在地上颤抖不止的女奴们,看向逐渐淹没视线的黑暗魔光,任由那黑暗光芒一点一点吞噬星眸中的纯净光华,将辉耀魔法少女的神圣灵装都染成一片死寂的黑,进而在身旁升腾起寒冷的黑焰,冷到仿佛将空气都凝结、将血液都冰封;
如此神奇、如此理所当然地,黑暗魔力自银发少女的血脉最深处喷涌而出,就像一头沉眠的远古魔龙,明明过往完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当现实无情揭开,当魔王之女意识到这份血脉的那一刻,便是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
沐灵兮缓步向前,黑暗魔气于周身静静流转,散着死亡的寂静;洁白的靴跟在晶石地面上叩出清脆低沉的“哒哒”声响,毫无感情的视线漠然扫过这群瑟瑟发抖的弱小蝼蚁,然后——
魔烬长刀直直伸出,一把捅穿老半兽人的身躯!
“…为什么……?”乌尔塔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眼,想不明白这魔王之女为何还不弃暗投明:
“我不知道,”银发少女低着头,咬牙压抑着话语中的颤抖,花季少女的声音本该像流淌山涧的泉水一般清冽动听,此刻却变得如同黄沙乱风中的仙人掌般刺耳沙哑:
“可你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理由站在人类的阵营?——呃啊啊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银发少女声调忽然拔高,刀尖涌动的黑焰如火山岩浆般爆发溅射,将半兽人的佝偻身躯吞噬其中:
“什么魔王…什么沐雨…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半兽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少女在狂风中大口大口喘着气,纷乱的长发如银蛇狂舞,动荡的眸子若星河乱流:
“我只知道,他让我留在这里,让我把你们杀光,那我就在这里把你们杀光!其他的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全部…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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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大厦顶端的高空中,克洛诺斯肌肉暴起,一次次将荒芜魔将重重砸在大厦的地面上,碰撞的声音是如此沉闷恐怖,难以想象那被当成球蹂躏甩动的身体已经被砸成了什么样子:
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泰坦殿下的脸上却全不见胜券在握的快意,反而越砸越急、越砸越没有底气:
百臂巨人形态的他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怪物,凭肉身之力就能与大恶魔对抗的恐怖存在,所以他轻轻松松就压制住了荒芜魔将,直至将他抓在手里疯狂甩动;
可变身时间是有限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的本源魔力,眼看就要维持不住形态了;他之前说要给荒芜魔将个痛快,既是自信之语,也是实在之言: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当他支撑不住、退出变身形态后,胜负形势就将瞬间反转。
所以他打的越来越急,却始终无法将对方一波摁死:
那魔铠里的身躯看似平平无奇,内里的坚韧程度却完全是超出泰坦殿下这辈子所有认知的存在,任他怎么大力挥舞爆砸,那身体就是死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极限边缘死死顶住,顶得胜负天平一点一点反转过来,撑得克洛诺斯越发心慌:
于是他再不敢留任何后手,巨人形态的巨手张开,自虚空中抓出一张青铜古钟,在呼啸的狂风中重重拍响,古钟便发出苍老玄奥的长鸣,鸣声传至荒芜魔将耳中,化作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仿佛心脏都要在这钟鸣中被生生撕裂一样:
泰坦恶魔阿修罗赐予的至高魔器,泰坦怒:精神系攻击,泰坦一怒,浮尸千里,以远古泰坦恶魔的咆哮摧毁敌人的精神、毁灭敌人的斗志、再靠肉身之力碾而胜之!
百臂巨人抓住最后的变身时间,将泰坦怒作用下的荒芜魔将高高扬起,拼尽全力重重砸向大厦,把上古秘金制成的建筑都砸出足足一层空心的巨大窟窿!
……
久久不散的轰鸣回响中,大厦顶端魔光一闪,克洛诺斯变幻回原本的红衣青年形态,喘着粗气扶墙而立,双眸在震惊中向前望去,猩红瞳孔中倒映出那噩梦般的魔影:
荒芜魔将从断壁残垣中走出,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晃荡的身体展示着虚弱的状态,似乎也已经到达了极限,与泰坦肉身死磕的余波还在体内冲击,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松垮,边走边痛苦地咳嗽着,每咳一口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可跟他比起来却终究是好了太多,一个只是看着凄惨,一个却是真的失去了继续作战的依仗:
“泰坦怒对你…不生效?”克洛诺斯不敢置信地喃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魔将不理会他,艰难扶住块巨石,缓缓站直身体,将魔剑举过头顶,冰冷的剑锋竟燃烧起独属于辉耀魔法少女的神圣火焰:
数十里外的哥特式露天剧院里,银发少女突然像是若有感应一般,也将长刀高高扬起,刀锋亮起熊熊燃烧的圣焰,左手则于胸前快速勾画,莹白指尖比划出一个诡异神秘的术式图案:“神临!”
术式亮起,银发少女身上的辉耀魔力竟似隔空传输到荒芜魔将身上一般,在黄土大厦的顶端凭空燃起、在高空狂风中愈燃愈盛,最后竟化作一场将整片暗夜都映亮的滔天野火!
百米大厦内部,幽暗阴影自每个房间角落袅袅升起,结成一个又一个诡异邪恶的黑暗术式,整座大厦如同变成了一座潜藏无数陷阱的精巧迷宫,一场杀机四伏的凶险棋局;
可对方根本不打算落子对弈,而是直接在出入门口放了把火,一把足以吞没整座迷宫的滔天大火!
于是黄土大厦在烈炎中融化崩塌,连同内里的无尽黑暗一起烧作荒芜。
荒芜魔将屹立在焰海中,隔着火幕遥遥望向远方;银发少女把魔力全部传给他,捏碎一块水晶,身影便瞬间消失在拍卖会场的一地狼藉中:
闪烁水晶,森梦唐家的大小姐当年留给弱小魔物的青囊里,最后剩下没用完的东西;现在留给沐灵兮传送回人界,也算是把唐大小姐当初交给他的家当败了个干净;
他们约好要杀光泰坦和半兽人,她就杀光泰坦和半兽人;他们约好合力释放出这场大火就传送走,她就准时传走,一刻也不多留。
从理性的角度看,女孩的表现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合作伙伴,像个机器人一样分毫不差执行好你的所有任务,任何情绪都不会干扰到她的行动,简直平静到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