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钟楼传来八点整的报时声,在密不透风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沉闷。
徐以安按了按发硬的脖颈,换下白大褂,牵起一抹得体的浅笑,走出办公室。
刚上班的护士眼尖的看到了徐以安,笑着上前打招呼,“徐医生下班了?”
徐以安顿住脚步,嗯了一声。
护士看到徐以安眼周盖不住的乌青,在心底叹了口气,笑着说:“大伙儿都可羡慕您有完整的五一假期,您记得要替我们去旅游哦。”
徐以安笑了笑,“我会的。”
护士松了口气,“行!那祝您假期愉快。”
“谢谢。”徐以安笑着颔首。
从住院部大楼出来后,徐以安开车去了离楚怀夕家很近的一个超市。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逛过超市了,每天机械性地上班下班,好像完全没有了生活气息。
徐以安推着最大号的推车,在超市里面逛了很久很久,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各种口味的薯片,养乐多,可乐,辣条,芒果甘,两盒蓝莓,车厘子,很多新鲜的蔬菜。
从超市出来路过街头的花店,徐以安习惯性地走了进去。
店里花香扑鼻,装潢还是老样子,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又八卦。
徐以安买了一束鸢尾花。
她一手提着死沉死沉的购物袋,一手捧着鲜花,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最终坐在了楚怀夕家楼下凉亭的角落里。
一个小时后,徐以安将满满当当的超市购物袋和花束小心翼翼地放在凉亭中间的石桌上,随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一踏进家门,徐以安便看到父母正襟危坐在餐桌前,脸色发沉。
徐以安烦躁地皱了下眉,慢吞吞的换鞋。
徐母瞥了一眼女儿,“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徐以安弯下腰,将换下的鞋整齐的摆放进鞋柜,起身,“爸妈,我去休息了。”
徐父猛的吸了一口烟,“过来坐!”声音像块冰,生硬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徐以安眸底闪过抗拒与厌恶,但还是调转方向坐在父母对面,轻声问:“有事吗?”
徐父重重碾灭香烟,烟灰缸里堆积如山的烟头仿佛在无声控诉,“网上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徐以安面无表情,明知故问,“什么事?”
徐父沉默地盯着女儿看了许久,扯过桌边的平板电脑,重重甩在徐以安面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爷爷一大早就打电话来问我了!”
徐以安瞥了一眼屏幕上#徐以安背信弃义#的词条,看着手揉着额角,看起来疲惫极了的父亲,不疾不徐地说,“嗯,是我干的。”
徐母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以安推了下眼镜,“反正你们一直都觉得我丢人现眼,现在如愿以偿了。”
徐父猝然瞪圆眼睛,难以置信,气的发抖话都说不完整,“徐以安,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了!”
徐以安勾唇一笑,反问,“您有吗?”
一大早便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指责的徐父本就火冒三丈,此刻看着面前目无尊长的徐以安更是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拔高音量,“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安安…”徐母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好跟爸爸说话!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顿了顿,苦口婆心地劝,“安安,既然你已经和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断绝了来往,就不应该再因为她惹爸爸妈妈生气了,你说是不是?”
徐以安冷声道,“她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徐母愣了一下,脸色一沉,怒目圆睁,双唇都在发颤,“安安,你怎么还护着她啊?你和她不会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吧?你们真的是…”
徐以安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刚要张口,徐父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女儿面前,身子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徐母探究的眼神。
他双手抱胸,死死盯着女儿,“徐以安,你以为搞这些把戏就能报复谁?啊!”
徐以安缓缓站起身,平视着心虚的徐父,语气平淡,“我不想报复任何人,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真相,知道徐以安有多虚伪、恶心!”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客厅骇然响起。
猝不及防的徐以安被打的头都偏了过去,她双眼有一瞬间的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很快她白皙的脸上便浮上了红肿。
徐母慌乱起身将女儿扯到身后,红着眼眶冲徐父怒吼出声,“你疯了!你打孩子干什么!”
徐父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我…”
徐以安感觉脸火辣辣的疼,就像她心里那团烧不尽的火,她很想将所有人都烧成灰烬。但她不想让这把火烧到无辜的楚怀夕。毕竟父亲和爷爷的权势是她没有能力面对的。
徐以安轻轻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拂过鬓角微乱的发丝掖在耳后,走上前,平淡开口,“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了。”
徐父视线落在女儿红肿的脸上,眸底顿时变得雾霭沉沉,心上泛起一丝懊悔与疼意。
他后悔刚刚没能压住火气,打了女儿,这是他第一次打女儿。看到女儿用淡漠又疏离的眼神看着他,他十分清楚刚才的这一巴掌,彻底将他们三十一年的父女情分打散了。
他想不明白,这个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