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传来阵阵呻吟,那声音嘶哑痛苦,听得人揪心。
掀开锦帘,只见一位六旬老妇人躺在榻上,面色潮红如染胭脂,唇边还沾着呕吐的痕迹,银散乱地铺在绣枕上。
陆昭阳跪坐榻前,轻声道:"老夫人,我来为您诊治。"
她先观老夫人面色——两颧潮红如妆,舌质红而少津。
她执起老人枯瘦的手腕,三指轻按寸关尺,"还请放松心神。"指下如按琴弦,数而有力。
诊脉的手指白皙修长,在老夫人枯瘦的手腕上显得格外醒目。
"烦取老夫人近日所用饮食单来。"她边说边从药囊取出银针,在老夫人合谷、足三里等穴施针时,她的手法快如蜻蜓点水,却又精准无比。
侍女捧来食单时,陆昭阳正俯身嗅闻老夫人呕吐物的气味。
她眉尖微蹙,那蹙起的眉头如同远山含愁:"近日可常食肥甘厚味?"
"正是。"紫衣妇人惶惑道,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衣角,"家姑最喜蜜饯胡桃,近日西域进贡的葡萄干更是日日不离"她说着偷眼去看榻上的老夫人,眼中满是忧惧。
陆昭阳取出宣纸写下脉案:"此乃消渴症。肺胃燥热,津液亏损。"她转头对侍女道:"去药房取石膏、知母、粳米、甘草,按《伤寒论》白虎汤方子煎来。"
工部尚书闻讯赶来时,陆昭阳正在教侍女熬药。
她将石膏、知母等药投入陶罐,水面浮起细密的气泡,药香顿时弥漫开来,盖过了室内的熏香气味。
尚书是个五十上下的男子,面容威严,此刻却眉头紧锁,官服下摆沾着匆忙赶来的尘土。
"陆神医,"尚书拱手,那姿态放得极低,"家母这病"
"大人勿忧。"陆昭阳搅动药匙,"老夫人脉象虽急,所幸未伤根本。日后需戒甜腻,多食荞麦、葵菜等物。"
她说着从药囊取出一包淡黄色粉末:"这是按《千金翼方》所载玉泉散,用葛根、天花粉、麦冬、生地制成,可暂代茶饮。"
尚书接过药包,感激道:"陆神医妙手仁心,不知该如何感谢"
陆昭阳浅笑摇头:"大人客气了。只是"她略一迟疑,"老夫人房中熏香太过浓烈,于病体不利,还望撤去。"
日影西移,待老夫人热退神清,陆昭阳才告辞。
临行前,她又细细叮嘱:"服药期间忌食辛辣,可多饮些菊花茶。"她的身影在夕阳中渐行渐远。
暮色四合时,陆昭阳回到太傅府,现许延年已坐在庭前石凳上等她。
木樨花落满他肩头,深绯官服衬着满地金黄,像幅工笔重彩画。
他微闭着眼,似乎在嗅那花香,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柔和了许多,疲惫中透着安宁。
"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她快步走去,药囊瓷瓶相撞,出清脆声响。她伸手拂去他肩头花瓣,指尖在他颈后轻轻一按,"累了吧?"
许延年睁开眼,眸中映着晚霞,流光溢彩。他握住她手腕,将她拉至身前:"今日接了新的案子,倒也不费什么功夫很快便告破了。"
"哦?"她挑眉,顺势在他身旁坐下,"说来听听。"
他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那布商私自贩卖五步蛇胆,结果被毒蛇反噬,其妻为遮丑,才谎称他是病亡。"
"自作孽。"陆昭阳轻哼一声,从药囊中取出脉案递给他,"倒是老夫人那边,我今日诊过了,确是消渴症。"
许延年接过脉案,垂眸扫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她继续道:"我观其家厨中所备,竟有糖渍荔枝这等燥热之物,难怪病情反复。"
他摇头叹道:"这些世家大族,总以为名贵之物便是好的,却不知病从口入。"
陆昭阳闻言轻笑,间玉簪随之一晃,:"所以我才特意写了膳食禁忌,免得他们再犯糊涂。"
"夫人医术精湛,为夫甚是钦佩。"许延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阳光透过木樨枝叶,他伸手从她间取下半片枯叶,那叶子在他掌心蜷曲如小船:"昭阳可知,今日波斯胡商进了批龙涎香?"
"当真?"她眼睛一亮,如星子落进清潭,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本草拾遗》载其能活血通络"她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提高。
许延年已牵起她的手,那手掌温暖干燥,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现在去瞧瞧?"他眼中含着宠溺。
西市人声鼎沸,胡商高鼻深目,正用蹩脚汉话吆喝:"上好的波斯药材!"那异域口音引得路人侧目。
见陆昭阳驻足,忙捧出个鎏金匣子,那匣子雕刻着繁复的异域花纹。
陆昭阳竟用流利波斯语与之交谈,那陌生的音节从她唇间流淌出来,竟如音乐般悦耳。胡商惊得连连抚胸行礼,满脸的不可思议。
许延年站在一旁,看陆昭阳捻起一块琥珀色药材对着日光细察,侧脸在夕阳中如白玉生辉,专注的神情美得令人屏息。
归途上,她捧着新得的药材,那药材散着奇特的香气:"这是真正的西域龙涎香,与岭南所产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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