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这几日一直笼罩在一片连绵的雨幕中。天刚蒙蒙亮,雨丝便如银线般密密匝匝地垂落,打在太傅府的青瓦上,院中的梧桐叶被雨水洗得亮,偶尔有积水从叶尖滴落,在石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陆昭阳早已起身,正在内室整理药囊。她将几味常用的药材装入青瓷小瓶,又检查了金针是否齐全。忽然,外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许义与人低声交谈的动静。
"少夫人,褚府来人了,说褚大人身体不适,请您即刻过府诊治。"许义站在门外,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陆昭阳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加快了整理的度。她将最后一包药粉塞入药囊,系紧袋口,又取了件油绢披风搭在臂弯。"备车,我这就去。"
穿过回廊时,雨水从檐角流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褚府的小厮正在门房处焦急地踱步,见陆昭阳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陆神医,我家老爷昨日从宫中回来就说心口闷,夜里更是不适,今早连起身都困难了。"
陆昭阳点点头,踏入早已备好的马车中。车帘放下的瞬间,她瞥见许义撑伞站在雨中,眉头微蹙。"告诉延年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轿子出了太傅府,转入朱雀大街。雨中的长安城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马蹄踏在水洼中的脚步声和雨打车顶的噼啪声。陆昭阳微微掀起侧帘,看见街道两旁的店铺才刚刚卸下门板,几个小贩躲在屋檐下,守着被油布盖住的货担。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汇成细流,冲刷着昨日留下的车辙痕迹。
"前面让一让!"车夫忽然高喊。陆昭阳抬眼望去,一辆装满蔬菜的牛车正横在路中,车轮陷在泥泞里,赶车的老汉和几个路人正奋力推车。马车不得不绕道而行,转入一条稍窄的巷子。
巷子两侧是高墙大院,雨水顺着墙根流淌,将墙角的青苔洗得更加鲜绿。偶尔有一两枝不安分的花枝探出墙头,在雨中轻轻摇曳,洒落几片花瓣。陆昭阳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药囊上的纹路,思索着褚遂良的病症。
马车终于停在褚府门前时,雨势稍缓,但天色依然阴沉。褚府管家早已撑着伞在门外等候,见马车到了,连忙迎上前:"陆神医可算来了,老爷这会儿正难受得紧。"
陆昭阳下了马车,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鞋尖。她拢了拢披风,跟着管家快步穿过前院。褚府的庭院布置得雅致,假山池塘在雨中更添几分朦胧之美,但她无暇欣赏。
内室门口,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焦急地张望,见陆昭阳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年纪最长的一位上前道:"许少夫人,我家老爷从半夜就开始心悸气短,喝了府医开的安神汤也不见效。"
陆昭阳微微颔,将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侍女,径直走向床榻。褚遂良躺在锦被中,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一只手按在胸口,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褚大人。"陆昭阳轻唤一声,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她先观察了褚遂良的面色和唇色,又轻轻抬起他的手腕,三指搭在寸口处。
指下的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如同受惊的鸟儿。陆昭阳微微蹙眉,静心感受了片刻,又换到关部和尺部。脉象弦而数,兼有结代之象,显然是忧思过度,心气耗伤所致。
"近日褚大人可是为陛下之事劳神?"她一边问,一边示意侍女将窗户开一条缝,让新鲜空气流通。
褚夫人抹着眼泪道:"老爷这几日为劝谏陛下勿服丹药,日日进宫,每每归来都长吁短叹。昨日下朝回府时面色就很不好,晚饭也没用多少。"
陆昭阳了然地点点头。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展开后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褚大人这是忧思伤脾,郁怒伤肝,导致心气不足。我先用针灸安定心神,再服药调理。"
她取出一根三寸长的细针,在烛火上快掠过,然后精准地刺入褚遂良手腕内侧的内关穴。针尖入肉的瞬间,褚遂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内关穴通于阴维脉,能宁心安神。"陆昭阳一边行针一边解释,声音平静而沉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她又取了另一根针,刺入足三里穴,"此穴能健脾和胃,助气血生化之源。"
随着一根根金针刺入,褚遂良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陆昭阳观察着他的面色,见苍白中渐渐有了血色,便知道针灸已经起效。
"取一碗温水来。"她吩咐道,同时从药囊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三粒朱红色的药丸,"这是我用丹参、酸枣仁、茯苓等药材配制的养心丸,能补益心气,安神定志。"
侍女连忙端来温水,陆昭阳亲自扶起褚遂良,让他靠在自己臂弯中,将药丸送入他口中。褚遂良吞咽时喉结滚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慢些。"陆昭阳的声音轻柔,等他喝完水,又轻轻将他放回枕上。她取出帕子,拭去他额头的汗水,然后再次把脉。
这一次,脉搏虽然仍有些弱,但已经规律了许多。陆昭阳微微松了口气,开始逐一收针。每取出一根针,她都用干净的丝绢擦拭针身,动作轻柔而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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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神医,我家老爷可有大碍?"褚夫人紧张地问道,手指绞着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