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施姨娘怀中,抱着一个男孩儿,穿着红色小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讨喜,见着生人还有些怕,一头拱进姨娘的怀里。
段之缙扶着蘋儿进屋,喜道:“你们如何上京了?”
“珠珠也要一岁了,不怕舟车劳动,叫他上京给母亲看看,也是尽他做孙子的孝心。”
弟妹扶着沈白蘋去致知斋歇着,段之缙和段之绪叙话,问起外祖,又问起县令李显光。
“你还给李大人做师爷吗?大人身子如何?”
“大人近年多了心悸之症,我去和外祖说,外祖也怕大人出事,替大人请了不少师爷,现在只要不过度劳累,其余都无碍。”
“那就好。”
兄弟两个说完,段之缙回房去陪沈白蘋,从外边看肚子倒不大,可是晚上歇息的时候换上亵衣,浑圆的肚子就挺了出来。
段之缙贴着肚子听,又皱着眉问:“是不是养得太胖了?”话音刚落,脸被猛地踹了一脚,孩子在肚子里闹起了脾气。
沈白蘋轻笑,假嗔:“这还胖呢?弟妹说我的肚子算小的了,她怀孕的时候,肚子比我还大些。”
段之缙松下一口气,“小就好,小就好……小点好生产。对了,怎么不见妹妹?”
“你还配做哥子呢,又忘了?等着过了端阳节,霓丫头也好出嫁了,现在日日绣嫁衣,哪有功夫来理你?”
段之缙这才记起来,突然就舍不得自己的妹妹,想想宋征舆,只觉得他也不十分好了,坐在脚踏上给蘋儿捏腿,一边嫌弃自己的妹夫,“当初就应该定得晚些,该叫宋征舆先挣出来大宅子,再叫霓丫头出嫁!”
沈白蘋戳戳他的脑袋,“没有的时候急死了,现在有了又嫌弃小宋?再者,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大宅子?咱们前街的人家搬走了,你猜搬进来谁?”
“不会是宋征舆吧?”
“怎么不是?小宋说端王赏赐巨厚,他便出了两倍价钱买前街的屋子,以后霓丫头回家也方便。她的婆母也好,每日都叫人送东西来,还偷偷地替霓丫头绣嫁衣,要不然霓丫头得白天黑日的熬着。”
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会儿妹妹的婚事,赶紧歇了,第二日段之缙去理藩院,朝廷的调令已经下来,段之缙任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官职,当日就要去工部点卯。
第77章077生子与工部差事
工部到任第一日,首要拜见尚书杜谦大人,杜谦瞧他一眼,只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再看一看他身上的七品官服,提醒道:“明日记得换成白鹇的补子。”又叫侍郎刘审嘱咐他两句。
刘审四十不到的年纪,清瘦白皙,眉间三道竖纹,怎么瞧怎么苦,还有两三分眼熟。
他伏案办公,随口问道:“你瞧我眼熟不眼熟?”
段之缙大吃一惊,回道:“下官见大人,的确有两三分眼熟。”
“这就对了,家父是大学士刘玳廷,他回家与我说起了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恭喜你吧。工部虽是六部最贱,但你要去的都水司可不一样,除了吏部和兵部的几个司比不得,都水司的油水数一数二。不过油水大,差事也难干,和户部扯皮也要靠着你们,钱粮之事一旦出错,脑袋搬家都是轻的。我还有事,再多的,就叫其他的郎中教教你吧。”
刘审给段之缙指明了都水司的位置,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段之缙谢过上官,一人去了都水司。
都水司衙门外堂十几位经承忙忙碌碌,只有一位经承柳世华在门口甩着荷包,段之缙刚靠近,他上前询问,“可是今日新到任的段之缙段郎中?”
“正是。”
“下官柳世华拜见大人,我们江通江郎中叫下官在此迎接。”
段之缙由他引入东屋,里边已经坐着三个郎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就是江通,其余二位分别是祝严法和丁璇,年纪也不小。
四个人寒暄一阵,那三人赞年少有为,段之缙说自己年纪小还需前辈提点。
这四人中,江通的年纪最大,威望最重,另两人隐然以他为首。
江通不是上官,上官的架势却摆得很足,拍拍段之缙的肩膀道:“段大人,我知道你原先是理藩院行走,若说六部办差的经验嘛,还是我们这些老人多。再者,吏部光跟官打交道,刑部跟犯人打交道,礼部跟礼打交道,户部跟钱打交道,兵部和军官们打交道,我们工部却麻烦得很,我劝你先学习一些时日,几个月后再正式办差如何?”
都是五品的郎中,江通可以做前辈的样子,却不能摆上官的架势,段之缙又听他“苦口婆心”,却满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又话里话外地拦着自己办差,便知来者不善了。
“哦?那晚辈可要请教一番,这工部有什么麻烦的。”
江通也没想到他能问,还是回道:“我们工部,既要核算京师和地方河防水利的造价,还要掌管火药,审阅各地官员题奏的工程,连工匠也归我们管,种种事宜,钱、官、工、军都要我们费心,你说是不是麻烦得很?”
江通又道:“段大人,我在都水司办差也有三四年了,有些东西还是能说几句的。这里的差事不好上
手,定然要先学习,等着上手了再和我们一同办差,如何?”
段之缙不知道这其中的牵扯,决定静观其变,回道:“江大人愿意教导晚辈,也是晚辈之幸。”
因此,第一天当差,段之缙就是满衙门溜达,看着他们抱着册本进进出出,从早到晚地忙碌,三个郎中连用饭的功夫也没有。
因为无事做,下值的时辰一到,段之缙就出了工部衙门,先去户部找邹文借了一身五品官服,这才回家去。
今日晚上,段之缙才见到了妹妹短云霓,小丫头两个眼睛还泛着红,全是绣嫁衣熬出来的,弟弟的儿子珠珠一刻都离不开人抱,此时趴在乳母的怀里,脚边是连科绕着乳母转。
段之缙瞧霓丫头熬着,提议道:“找两个绣娘,帮一帮妹妹,何必叫她自己来绣?”
王虞瞪他一眼,“哪有这样的?嫁衣都是新娘子自己绣,她婆母愿意帮着她偷工减料,那是她婆母的心意,她自己可不能主动叫人帮忙。”
段之缙道:“自己绣也不能多绣出来个花,再说了,难道公主郡主的嫁衣也是自己绣的吗?差不多得了,谁还能告诉她婆母?”
段云霓却道:“二哥,你是个男人,不知道这里边的机关。绣品和人的长相一般,一个人一个样法,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绣品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二哥还是别捣乱了,闹得我心烦。”又拿出来一个月白色香囊,说是去年绣的,结果他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都要入夏了。
闲聊三两句,大家凑在一起吃了饭,段之缙才跟着沈白蘋回房,打量一番妻子的肚子,又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她。
沈白蘋道:“这可怪了,工部忙成这样,多来一个人难道不是多一个人干活?你们又都是司官,没有利益牵涉,他朝你使什么劲?”
段之缙跟着找来的奶娘学抱孩子哄孩子,一个长条软枕在怀里颠来倒去,装做是一个孩子,时不时拍拍“孩子背”。
“这谁知道,我也奇得很,关键是另两人也不说话,倒像是这都水司全凭江通一人做主了。不过你生产在即,妹妹也将要出嫁,差事少些也是好事,能叫我专心家里的事情。江通愿意管,就叫江通管,等我先观察一番。”
沈白蘋颔首,又嘱咐道:“我虽没做过官,但我外祖怎么做官我却是见过的。你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什么主意也别拿,省得叫人拽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