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学生另有八千两银票,想要捐给玉平,只是听说这一路上不太平,想要求府台大人招人护送。”
童禀声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两千两银票还安排上本府了?我这儿忙得很。再说了,捐给何处不是捐?给我永明也是一样的。”
段之缙抬头深深地望着府台,双目炯炯有神,一脸正色道:“这银子学生是一定要捐给玉平府的,若是府台大人不肯答应,学生便跪着不起来。”
这还真有几分意思了,他以为这样能治的了谁?
童禀声呷一口茶,眼珠里俱是冷意:“你愿意跪,跪死在这儿也无妨。银票本府收下了!”语罢袖子一甩离开,回到正堂中办公。
现在一府十二县,手头都紧得很,这两千两银子往哪里用还得再想想,他正琢磨着,才过了一会儿,师爷就苦着脸冲了进来,消下去的腮涨得通红,气喘吁吁,说话都不利索。
“不……不好了!”
“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方才,方才那个人出了府衙……”
童府台正想讽段之缙没点毅力,师爷紧跟着来了一句:“他跪到西角门门口了!”
腾一声站起,府台目瞪口呆。
跪到门口了?!
西角门正对着的那条街是叫平民百姓过路的,虽说现在萧条,可也还有人过路,要是聚众围观弄出来流言蜚语……
“那些衙役都是吃干饭的?!没有一个把他轰走?”
师爷脸都要缩成一团,“他自己说是大人叫他跪在那里的。还说要是府台大人不收下他的纳捐银子,就死也不走,现在不少人围着看了!”
“他还真是不要脸了!叫他进来!”
“小的叫了,他说府台不答应就跪死在门口。”
原来是这么个跪着不起来!童禀声咬牙切齿:“老子一辈子的清名,今天非毁在这个小畜生手里!跟他说本府答应了,叫他滚进来!”
师爷领命往外冲,没一会儿就把段之缙提了进来。
知府见了他上前一步给他一脚,段之缙灵活一躲,但也不敢真躲过去,这一脚挨得不那么重罢了。
“好你个混账东西!是不是秦行那厮教你的!”
这是说还是不说?段之缙想了想,决定先把战火转移,点头道:“先生说,要是您不答应就举着银票跪到门口去。”
果然是他!秦行就是来克我的!
可恨了一顿,现在也认了,总不能杀了这个小孽障,若是关着他不放,秦行也得上门来要,到时候闹起来,场面更不好看。
不就是兵吗?老子这样的出身,只要问总兵要,他也不会为难。
知府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回去吧,明天辰时来府衙,一队兵士会往玉平送些粮,你跟着他们走就成。”
段之缙大喜,真心诚意磕了一个:“多谢大人!”
童禀声连声让他滚,然后回头跟师爷吐槽:“真和他那个死先生一个赖皮样,要不是他这个王八,老子原本从二品的散秩大臣,又领着刑部,近臣中的近臣,怎么就一路干成了小小的知府?”
师爷跟了他这么长时间,如何不知他的身份,现在只能尴尬一笑,全当自己没听见。
第37章037雄黄
翌日清晨,段之缙拜别了先生,哄好哭哭啼啼的冯胜,乘马车来到府衙西角门前,差役一见他便领了进去。
此时童禀声正在与两个外委把总讲话,后者负责此次运送粮食和一些药材的任务。
段之缙进去先行大礼,童禀声任他跪着也不搭理,先将要叮嘱的叮嘱好,过了得有一刻钟才叫他起身,领着大家去院子里。
院子的空地上站着五六十个兵丁,背着鸟枪,一脸杀气,瞧样子像是真的上过战场杀过人,和守门的士兵明显不一样。
靠着墙角处,高高低低堆着赤土色的陶罐,师爷领着差役上前打开,然后将里边的酒水分装了五六十碗,分给兵士和把总,段之缙也接过一碗。
童禀声气沉丹田,朝着院子中的人高声说道:“这一批粮食和药草,是先前就和玉平知府说好了要运过去的,只是想着过一段时间,时疫控制住了再往那送,现在看来,若是要等,玉平也撑不到那个时候,这才突然跟总兵要了你们出来。”
“你们都是真汉子,杀过响马,给朝廷立过功的人!这一路上劫道的土匪多,不太平,还得靠你们庇佑,这个小子和本府的粮食就托付给大伙了!”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雄黄酒豪气一笑:“山东旱了两年,这点儿酒水还是之前存下来,里边溶了雄黄,既是给大家伙避疫也是为了饯行!祝愿大伙马到成功!”童禀声说完,将橙黄色的酒水一饮而尽,手一扬就要往地上摔,但又突然停住好生放在了桌子上。
也难怪,现在什么东西都紧俏得很,小碗还是留着吧。
师爷收拾好东西,又捧出一个小坛,里边是一团团白色的棉花团子,兵士们列队上前,一人领了两个塞到鼻孔中。
段之缙凑到童禀声身侧问:“大人,这是什么?”
童禀声瞟他一眼:“用棉花包起来的雄黄。”
“这有什么功效?”
“避瘟疫的……这你也不知道?上去拿两个,别在死路上了!”童禀声真是烦得很,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是这一副傻子样?
段之缙上前拿了两个堵在鼻孔中,一呼一吸间俱是雄黄的臭味,叫人差点吐出来。
他此时还不知道这个东西不仅效用不大,还是有毒的,只是觉得塞在鼻孔中难受,忍不住用嘴呼吸。
终于准备好了一切,段之缙跟在知府身后从东辕门出,差役正看守着那几十匹马同十几辆满载着粮食的大车,见当兵的出来了连忙退开。
两个外委把总跟知府抱拳行礼,利索地翻身上马,段之缙却和知府两两相望,终于弄明白了府台的意思。
原来童禀声是打算叫段之缙也骑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