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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第7页)

现在天气变冷,狼找猎物艰难就会把目光投向家养的牛羊,因而赤砂人会赶在冬日来之前清理狼群,声势极为浩大。

唐馥带着人在原野上拉弓搭弦射猎,成群结队地堵截狼群,将兔子穿成串挂在马上,疲惫的时候也不吃饭,就在马上塞一大口饴糖,又打马射猎。

段之缙在一边磨洋工,凭他的眼神能在马上射得几只兔子就很了不起,饴糖倒是吃了一大把。

狂欢一直持续到晚上,夜风把人脸吹得生疼,一行人在外边野了一天,分开找放牧人的帷帐住下,男人献上为数不多的酒驱寒,女人守着火做饭。

他们的两个男孩儿刚放牛回来,把牛赶入圈里,又在帐子里伺候,把热乎乎的奶茶盛给贵族。

羊油灯点着,昏昏的灯光下,只能看到男孩儿们侧出的脸蛋,像红苹果一样喜人。

段之缙接过奶茶,把袋子里的饴糖递给男孩儿,男孩儿用羔羊一样的眼睛偷偷看着脱勒齐,脱勒齐颔首他才接过。

他用赤砂语道谢,段之缙去摸他的脑袋,手背擦过额头,却摸到了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他拉着孩子的手,只觉得手上疙疙瘩瘩,还没等着看清,唐馥将他一把推开。

“好像是天花!”说完,抽刀挡在身前。

那孩子的手上有脓疱!

使团这边的人已经要疯了,旁边的牧民母亲已经吓惨,脸色煞白,父母两人挡在孩子身前,用赤砂语拼命说着,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锅里的肉汤没了人搅动沸腾出来,扑灭了锅下的火。

赤砂人哈哈大笑,翻译转述:“这是牧民经常得的病,从畜生身上染的,不是天花。一个月就会好,他手上出了脓包,就是要好了。”

雍朝人却不敢靠近。

翻译又劝:“他们放牧做粗活的奴隶日日和畜生打交道就是会得脏病,但是没听说有人因为这个死了。天花我们这里也有过,不是这个症状,不信你们上前看一看。”

唐馥问道:“你们谁种过痘?”

还没有人回答,段之缙突然想起了欧洲的牛痘,上前拉开了孩子的衣袖,除了左手的那点脓包,并没有其他的疱疹。

“不是天花。”天花的脓包会遍布四肢和腰腹部,这不是天花的症状。唐馥等人松一口气,回到毯子上坐下。

段之缙若有所思,问道:“你们在西北,地域如此广大,人口也不密集,怎么会出现天花呢?”

脱勒齐豪饮一口奶茶:“天花还管你在哪里?一死一大片。偏生这些下贱的牧民能保全性命,鲜少听说他们得了的。”

段之缙敛着眼帘:“你们生下来享福,也该遭点罪。他们生下来遭罪,也该在这事情上享点福。只是奇怪,你们没有旁的法子能预防一下天花吗?”

脱勒齐示意那女人给他舀肉出来,腰刀片下来羊肉,香喷喷地塞进嘴里。

他吃得满嘴流油,“我们杀狼造下来杀孽,天花就是狼神的报应,哪里有防止的方法?”

那就说明赤砂人不会种人痘了。

段之缙叫翻译问那两个牧人,“你们这些放牧的牧民,有听说谁得了天花死了的吗?”

女人战战兢兢回道:“只要我们和牛羊得了一样的病,就不会再得天花了。”

段之缙点头,用小刀剔肉进嘴,准备明日将牛痘的事情报给刘中堂。

但是今天,刘中堂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年纪大了,风餐露宿这么长时间,全凭一股气吊着,现在终于能好好歇歇,才不会没事找事跑到城外去猎狼,睡到日上三竿就带着常思出去转悠,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心情大好诗情亦是大发,当场做了一首小诗,傍晚时分才回到自己的帐子。

和常思说说笑笑,提点一番后辈,掀开帘子,两个女孩就站在里边对他行礼,十几岁的样子,纯真朴素,说着别别扭扭的汉话,刘玳廷站在帐子门口不敢进去。

“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进我的帐子?”

年纪大些,名叫乌日的女孩跪在地上,答道:“是三王子殿下叫我们姐妹来照顾贵客的。”

“那你们就回三王子那里,多谢他的美意,可惜我自己带了侍从,又素来不用女子近身伺候。”

乌日泪水涟涟,“大人,我们都是下等的奴隶,倘若大人不肯收下我们,我们也回不了家,反而会被殿下打死,求大人救救我们,天神会保佑你……”

刘玳廷如何不可怜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儿,真死了也是造孽。拽着哭求的姐姐和僵直的妹妹起来,宽慰道:“我带着你们去找额尔格。”

一路到了额尔格的帐子,刘玳廷开门见山,“三王子,老夫多谢你的美意

,但老夫不缺伺候的人。她们两个也到了婚配的年纪,男婚女嫁也不应当再叫她们伺候人了。”

额尔格笑道:“那岂不是正好,美人要寻得良配,岂不就在眼前?”

刘玳廷仍然是笑呵呵的,“你们年轻人就不要拿我们老人家说笑了。近年我的身子愈发不好,太医都说是没用的人了,又如何能算良配?”他活到如今,什么都是身外之物,说起不能人道的事情仿佛不是在说自己。

“那就叫她们二人服侍您。”

“那我的名声也算完了,殿下可不要害我。若您有心,就在我离开的时候,叫她们姐妹二人送一送我,也算是了解这一面之缘。”

额尔格的眼睛眯起来,半晌懊恼地拍一下脑袋,“我不懂你们中原的规矩,差点坏了您的名声。那就离开之日,叫她们姐妹二人来送别。今日是我冒昧了。”

刘玳廷笑着和他寒暄几句,撤出帐子,常思叹一口气,“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到时候咱们走了,也不知道如何。”

刘玳廷手揣在袖子里,“车到山前必有路,回程日再说。”走远了又嗤笑一声:“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和他两个哥哥争斗?没时运也没本事,成不了大事。”

刘玳廷在帐子里舒舒服服睡了一晚,翌日醒得倒早,还在榻上醒神的时候,外边他的侍从禀报:“中堂,段之缙大人求见。”

来得这么早作甚?衣冠不整不像样子,刘玳廷草草披上外衣,把人放进来。

刘玳廷涮一涮桌上的茶杯,叫小厮弄些热水来,亲手给段之缙泡上了茶,和蔼地问道:“怎么今日回来了?猎狼都结束了?”

自鬼见愁之地确定了是硝土,刘玳廷对段之缙的态度愈发好了。这一次出使大获成功,段之缙此次必然能够得官职,抚远司或是南诏清吏司的郎中有他一个。

“下官有要事禀报,昨日打猎的时候住在一户牧民家,得知了一个消息,只要是从牛身上得了一种疱疹,就不会得天花了。”

刘玳廷倾水的动作一抖,滚烫的水洒在手上,叫他“嘶”了一声,侍从紧张地上前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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