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群臣百官就要入宴,正好让这些人看一看,昭华公主是怎么娇蛮豪横,连自己亲妹妹都欺负的!
永宁得意地微微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容钰,似乎已经看到了容钰名声更差的未来,桂嬷嬷板着脸,而容钰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地平静开口:“是吗?那真是恭喜永宁妹妹了。”
上辈子,孔景华没有成为永宁的老师,在宫宴开始前,自然也就没有这么一茬。事情还是因为她的重生发生了变化,但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轻易被永宁激怒,在外人面前丢脸出丑了。
永宁这些小把戏用的次数太多,她就算再傻,吃一堑长一智后也能看透,更不会再上当,不会让永宁得逞。
今日便罢了,容钰静静地想,若是永宁还敢像上一世一样,跑到她的公主府去闹腾,假惺惺地说些什么,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她必定要亲自给永宁一巴掌,届时父皇到底会偏袒谁呢?
听到容钰的回答,永宁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陈贵妃也有些惊讶地抬眼,朝着容钰看了过来。
永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门外的群臣已经依次进入大殿,入席就坐,永宁不得不闭上嘴,但看向容钰的眼神还是阴沉沉的,被陈贵妃轻轻拍了拍手背作为警告,她才收敛了神色。
容钰也没再看永宁和陈贵妃,她握了握桂嬷嬷的手,示意对方宽心,自己没生气,转而望向下面的群臣。
外祖父喜静,又早已辞官,没来赴宴,舅舅也和上一世一样忙着练兵,今夜又全城戒严,他管着禁军,无法抽身参宴,而容钰只一眼,就看到了身量高大,出类拔萃的许怀鹤。
许怀鹤今日换了青色的道袍,比其他人的官服更飘逸,鹤纹袖口也更宽大,走起路来自带风意,有一种名士的潇洒,但又带着修道之人独有的克制禁欲。
他的长相太出众,面颊似寒玉削就,下颌线清晰凌厉,眼尾狭长如同工笔勾描,瞳色很深,像黑色的鸦羽,抬眼的刹那仿佛寒潭凝冰,浑身都是冷意。
就连陈贵妃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永宁也悄悄盯着他,因为距离极近,容钰甚至能够听到永宁小声询问陈贵妃:“穿着道袍而非官服,那就是国师吗?”
陈贵妃颔首,轻轻点了下永宁的鼻尖笑道:“他名讳许怀鹤,怀柔宫里的那几盒玉容膏,便是皇上从他那里得来,又送给我们母女的。”
陈贵妃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至于让下面的群臣听到,但又能让容钰听得清清楚楚。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未看容钰,但话里话外无一不在显摆皇上宠爱她,疼爱永宁,就连京城里最珍稀的,高门贵妇们抢着要,据说万两黄金一盒都买不来的玉容膏,都能说送就送。
永宁悄悄斜着眼观察容钰反应,想看容钰露出伤心震惊的神情,好让自己心里爽快,但又一次让她失望的是,容钰听到这些话,并没有多说什么,神色甚至有些奇怪,像是想笑,但又抿住唇角没笑出来。
就连容钰旁边的桂嬷嬷都一副鄙夷的样子,狗奴才,永宁暗骂了句,心里诧异容钰怎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似还在嘲笑她们?
容钰确实有些想笑,听到陈贵妃的话,她心里先是泛起一股苦涩,纵使已经知道父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宠爱她,或许上辈子永宁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可她心里还是存着念想,说不伤心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但陈贵妃要是想在她面前炫耀玉容膏,那可就显摆错了人。
许怀鹤做出玉容膏之后,头一个送的人就是她,且第一次就送了一大箱过来,后面每次给她送东西时,比如给舅舅的伤药,都会捎上许多盒玉容膏,就算她一天用一盒,也得用到明年春去。
别人视若珍宝,稀奇无比,一次只舍得用一小勺的玉容膏,对于她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的物件,陈贵妃和永宁得意洋洋,等着她妒忌的模样真是惹人发笑。
容钰本想嘲讽回去,但一想到这些玉容膏是许怀鹤亲手做的,在外面数量稀少,许多人争抢,自己若是炫耀出去,指不定会为许怀鹤添麻烦,惹得许怀鹤厌恶自己,才忍住没开口。
她垂眸细想着,心里突然多了几分警惕。容钰捏了捏帕子,忽然想起上辈子直到她被送去漠北和亲时,永宁也已及笄,却和她一样迟迟没有驸马,她也从未听说永宁看上了哪家公子。
这一世国师已经不是虚职,许怀鹤掌管钦天监,有了参加宫宴的资格,也坐到了百官中间的位置,和容钰隔得不远不近,加上养气丹和玉容膏的名气太大,这才入了陈贵妃和永宁的眼。
永宁可别看上许怀鹤了!
容钰忍不住朝着许怀鹤看去,许怀鹤已经落座,他理了理衣袖,忽然抬头,和容钰的视线隔空碰上,却一触即分,很快垂下眼,快到容钰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否看到了自己。
许怀鹤避开她的目光,容钰的心里又凉了凉,她轻轻咬住下唇,抿了一口摆在桌上的温酒,被里面的梨子气呛了一下,皱眉推远,对着身侧的小宫女道:“换一盏来。”
她最讨厌的便是梨,不光因为永宁喜欢梨花,更因为她自己小时候体弱,经常咽痛咳嗽,太医总喜欢制梨膏送来,就连药里也加了梨和川贝。
她讨厌药的苦涩,也就厌恶梨的味道,还有梨花的香气。宫宴是谁布置的?礼部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竟不知道她的习惯,还特地让人上了梨子味的果酒?
容钰皱眉朝着对面看去,果然又对上了永宁略带得意的笑脸,她捏住帕子,沉沉吸了口气,别过脸不想再看,且忍这一次!
永宁这下是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今日她几次三番挑衅容钰,容钰都忍住了没发脾气,连回嘴都不曾,换做以往,容钰怕是早就气得朝她扔碟子了,难道容钰真的改了性子?还是说容钰变聪明了?
这不可能!
容钰鼓着脸生闷气,却并不知道就在她皱眉咳嗽的那一刻,下面沉默听着周围官员寒暄的许怀鹤突然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殿门的大太监高声吟唱,容钰转过脸,正了正神色,缓缓站了起来,下面的百官也立刻停止了寒暄,肃然起立,弯腰行礼,恭迎皇帝进殿。
明黄的龙袍十二章纹玄纁,衣袍边缘在织金的地毯上擦过,皇帝在鎏金御座上坐下,冕旒晃动,众臣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声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恭敬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余音。
而无人在意处,许怀鹤极嘲讽地轻轻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站在权利的顶峰,坐拥天下,巨大的快感让皇帝的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容,他意气风发,落座后轻轻摆手,让众人不必多礼,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宫宴便在丝竹乐曲声中开始了。
容钰对这样的宫宴流程早已烂熟于心,她端庄地坐着,看着来往的宫女们脚步轻而快,将一道又一道佳肴呈上桌案,而这些菜品看上去可口精致,实则分量极小,味道寡淡,都是为了防止品尝的人殿前失仪。
恰巧容钰也没什么胃口,那杯梨子味的果酒已经败坏了她的兴致,她只吃了几口酥点,配着清茶,静静听着缠绵婉转的曲调。
歌女素手轻拨琵琶,柔美的调子突然一转,舞姬们身穿胭脂红软烟罗抹胸裙,脚踝处系着的铃铛声清脆,款款进入殿内,对着众人娇俏一笑。
她们的穿着打扮极为大胆,锁骨处贴着金箔花钿,披帛上撒着香粉,露出纤腰和肚脐,裙裾侧面开叉直到小腿,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大殿内绝大多数男人们的目光,更有人连眼睛都挪不开,直愣愣地盯着这些妖娆美丽的舞姬们。
容钰下意识地朝着许怀鹤的方向看去。
许怀鹤依旧端坐着,半点目光都没有分出去,修长的手指扣着杯盏,眸光冷淡,“君子”一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和那些大腹便便,目光呆滞的其他官员完全不一样。
容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许怀鹤当真不为女色所动,这些舞姬各个妖艳,是男子们最喜欢的类型,就连这样,许怀鹤都不曾看她们一眼,那自己又有什么优势,能够博得许怀鹤的青睐呢?
歌舞还在继续,宴席上觥筹交错,谈笑声不断,舞姬们的裙摆飞扬,仿佛一朵朵胭脂色的海棠花,她们身上散发的甜香和殿内浓厚的檀木香混合在一起,容钰越发觉得有些头晕,就连眼神也迷瞪了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