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镇国公沉沉闭眼,他叹了口气,心中闪过诸多想法,最后尘埃落
定,妥协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许怀鹤轻轻笑了笑,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看向了书房门口,镇国公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眼,正想问许怀鹤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顾明之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门,急道:“陛下中风了!”
第57章第57章恭迎新帝即位!
怀柔宫内,耗尽力气昏睡过去的皇帝并没有休息多久,长期食用带毒的养气丹和迷情香的作用让他口干舌燥,胸闷气短,不过片刻就醒过来,支使下人为他端茶倒水。
大太监摸了摸还在脖子上的脑袋,胆战心惊地迈着小碎步走过去,一边为皇帝弯腰端上茶,一边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委婉地说了出来。
但即便他的言辞再委婉,也掩盖不住这肮脏的事实,皇帝当场打翻了茶水,他伸手指着大太监,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浑身不断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两眼翻白,直愣愣地倒回了床榻上,又一次晕死了过去。
大太监急得又一个踉跄,高声让人去喊太医过来,怀柔宫里乱成一团,而小宫女则悄悄离开了永宁公主的身侧,来到了外房,将已经燃尽的迷情香的香灰取了出来,又转身去浴房,“好心”帮忙倾倒用完的热水,而那香灰被水一冲,瞬间没了痕迹。
太医匆匆赶来,诊脉之后,脸上的神情比上一次皇帝中毒时还凝重,他的声音也在颤抖,原本就年迈的身躯此刻更是被重山压垮了一样:“陛下,中风了!”
中风被誉为四大顽疾之首,皇帝的身体里本来就隐藏着积累的毒素,上次急火攻心而晕厥,毒素已经爆发过一次,这次更是来势汹汹,反扑严重。
哪怕御医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开了温胆汤合大承气汤,给皇帝灌下,又配合针灸,让皇帝勉强清醒了过来,但醒后的皇帝状况却不容乐观。
他四肢僵硬,无法挪动,已是瘫痪的症状,最糟糕的是,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眼睛,无力愤怒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赶来,却通通束手无策,之前陛下中毒的事情可以暂时瞒住,但如今中风,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恐怕明日就会闹得满城皆知,一国之君失去了行动力和说话的能力,又没有可以主持大局的皇子……
太医们完全不敢深想,只能焦急地去了外面,不停商讨着该用什么药,用什么法子才能让陛下恢复如常。
大太监努力死死捂住消息,却不知许怀鹤早已让暗桩把皇帝和永宁公主的龌龊事,连同皇帝中风瘫痪的事一同传出了皇宫,飞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顿时人心浮动,已经有人准备入宫“探望”皇帝了。
听到顾明之带来的消息,镇国公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双唇颤抖,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一侧的许怀鹤,对方的脸上依旧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深不见底的漩涡,只看一眼就让人心惊。
许怀鹤刚看完杂记的第一篇,觉得没什么意思,作者见识不多,言语间却尽是自得和夸耀,觉得自己行万里路,便是读了万卷书,无聊地丢开,恰好对上镇国公的视线。
他彬彬有礼地勾起唇角,对方的惊讶在他的意料之中,而顾明之带来的消息也在他的算计之内,皇帝体内的毒还不至于让皇帝马上就死,但若是配上急火攻心,却极有可能瘫痪中风。
他也并不想老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一国失君,举国守丧三年,他和昭华公主殿下的婚期也会被耽误,所以老皇帝还得再活一段时间,至少得等他和昭华公主殿下完婚后再去死。
镇国公并不知道许怀鹤连这件事都算计好了,他惊疑地沉默着,心想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许怀鹤刚登门拜访,向他说了惊天的秘密,他才得知了许怀鹤是先朝太子的遗留血脉,后脚陛下就中风瘫痪,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内心纵然有诸多想法,充满了怀疑,但是此刻镇国公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当面质问许怀鹤,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吗?
事已至此,镇国公想明白了大半,许怀鹤今夜突然上门拜访,交心将他拉拢,恩威并施,而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如今陛下中风的消息更是一剂猛药,让他再也不能动摇,只能完全站在许怀鹤这一边。
许怀鹤的心机至深,令他胆寒,镇国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许怀鹤深深一拜,声音瞬间苍老了许多:“殿下可要此刻入宫?”
顾明之本就意外许怀鹤为何会这时出现在父亲的书房里,但事发突然,情急之下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反正这消息太大,许怀鹤早晚也会知道,但他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对着许怀鹤行贵人礼,且口中称呼许怀鹤为殿下。
殿下?!
在这京城之中,除了陛下的几位公主,还有谁能被称做殿下?许怀鹤肯定不是陛下的女儿,更不可能是陛下的儿子,那就只剩……
顾明之并不愚蠢,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戏班子,还有那场不能宣扬的禁剧,登时倒吸一口冷气,也瞬间明白了许怀鹤的真实身份。
许怀鹤对镇国公的态度转变并不意外,不过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清冷君子之态,言语间夹着凌凌霜雪,却又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帝王之姿:“自然。”
镇国公闭了闭眼:“臣愿意随殿下一同入宫,保护殿下左右。但在入宫前,还请陛下容臣片刻时间,让臣处理家事。”
许怀鹤淡淡:“好。”
镇国公转头,对着还在震惊中的顾明之深切地嘱托:“你待在家中,好好陪着你母亲和妹妹,父亲那边,等我回来再向他解释。”
如果自己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镇国公要说的话并不多,他深知宫变这件事有多么危险,那怕陛下如今已经瘫痪,而自己又是御前军的统领,进入皇宫不用费吹灰之力,但谁知陛下有没有留后手,会不会临时反扑?
而这一切会不会又是计中计,是一个让他们自投罗网的圈套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镇国公拿上长剑,穿好盔甲,带着自己的兵,骑着马,跟随同样骑马走在前的许怀鹤离开了镇国公府,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沉闷,如同镇国公此刻的心情。
在即将到达宫门前,镇国公远远地看见了另一个骑着马的人,对方身后的队伍也非常眼熟,放眼望去,竟有半个朝堂的官员都聚在了这里,心甘情愿地跟随许怀鹤。
右相杜科心情复杂地拽着缰绳,他有些许心神不宁,再一次想到君心深不可测。
明明上一次许怀鹤和自己夜谈,已经说好春猎的时候再动手,一箭双雕,可皇帝却今日就中了风,瘫痪在床,失去了行动力,不但不能说话,连笔都拿不稳,写不了诏书,要说这其中没有许怀鹤的手笔,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在得知许怀鹤和昭华公主要大婚的消息时,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好没有一时冲动,把女儿嫁给许怀鹤,但又一次嫉妒起了镇国公府的好命,一门双皇后,这是何等的荣耀?
杜科有些怀疑许怀鹤和当年的陛下一样,都是为了镇国公府的军队,才娶了昭华公主殿下,但随即又暗笑自己的想法太过多余,若许怀鹤真是为了那些,为何不娶镇国公的嫡女顾云溪,关系不是更牢靠吗?
但想想昭华公主殿下的美貌,杜科又觉得英雄的确难过美人关,许怀鹤会爱上昭华公主殿下,也并非全然不可能,只是不知道昭华公主殿下得知许怀鹤成了新帝后,又会是何种想法呢?
隔着夜色,杜科还是一眼认出了身穿盔甲,身材魁梧的镇国公,他叹了一声,心道许怀鹤还是选择了拉拢镇国公,将镇国公收到自己麾下。
这样他们连镇国公都不用对付,也不必利用漠北将镇国公的军队支开,便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场宫斗的胜利。
哼,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损失极小,获利却大,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镇国公府又一次在新君面前立功得脸,明明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最大的功臣,甚至压过当年的左相顾培安,镇国公府却又在这时插上一脚,真是……
他不由得斜睨了一眼镇国公,两人碰巧对视上,又同时撇开头。
两位未来的亲家相见,却是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事态下,不免都觉得有些好笑,但前途未卜,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两人又笑不出来了,肃着脸入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