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皇妹传回来的书信至今还留存于内库之中,随时可以调阅。
&esp;&esp;至此,盛帝心中对长公主的话已信了六七分。
&esp;&esp;而在长公主到来之前,盛帝已向蔺老问过话了。
&esp;&esp;与长公主的回答截然相反,蔺老承认了当年与容太妃的旧事,但安宁郡主选婿之事,他只说毫不知情。
&esp;&esp;二人的回答皆合情合理,莫非这一切只是崔道元捕风捉影的臆断?
&esp;&esp;思及此,盛帝缓了口气。
&esp;&esp;皇妹方才毫无预兆提及稷儿,着实叫他心神大乱。
&esp;&esp;无论如何,皇妹到底是染指了储位之争,于其间推波助澜,就算没有不可告人的私心,也是身为天子的他所无法容忍的。
&esp;&esp;至于帝师
&esp;&esp;盛帝偏头去看还搀着他的蔺老,曾经那个风雅博学、惊才绝艳的儒师已两鬓见白。
&esp;&esp;当年父皇为诸皇子择师,他对蔺学士仰慕已久,但前头还有最受宠的皇弟在,他不敢心生奢望。
&esp;&esp;谁知皇弟择了与宸妃沾亲带故的一位学士,倒叫他捡了便宜,成为了蔺学士的学生。
&esp;&esp;他原还担心,老师心中早就中意皇弟,对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看不上眼。
&esp;&esp;谁知老师数年如一日悉心教导于他,每每循循善诱,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esp;&esp;故而,即便老师未曾在当年的诸位之争中助他什么,他却始终心怀感激与敬重。
&esp;&esp;也是因了这层原因,从崔道元口中得知老师极有可能与皇妹密谋时,他才会那般惊怒,以至于急召老师入宫。
&esp;&esp;皇妹如今身份到底不同了,往小了说,是插手储君之争,往大了说,万一是——窃国呢?
&esp;&esp;这是他身为帝王该有的谨慎和考量。
&esp;&esp;蔺老似乎察觉到了盛帝的视线,不由抬头看去。
&esp;&esp;见盛帝定定盯着他,蔺老不由面露惶恐,松了搀着盛帝的手,后退两步躬身行礼道:
&esp;&esp;“圣上,老臣伴君数十载,岁月悠悠,情分匪浅,如今年迈,唯余一片赤诚之心,全系于圣上一身。”
&esp;&esp;“老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圣上明查。”
&esp;&esp;师生
&esp;&esp;蔺老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瞬间刺痛了方从回忆中抽身的盛帝。
&esp;&esp;他垂首望去,目光落在蔺老的银发上,这一刻竟当真生出了一丝孤家寡人之感。
&esp;&esp;当年,那些被父皇漠视的日子,老师会带他避开宫中的繁文缛节,择一静处席地而坐,任由衣摆沾染芳草翠色。
&esp;&esp;老师讲学从来不拘一格,有时就从面前的花草虫鱼说起,将世间道理融于其中,讲到妙处,便会开怀大笑。
&esp;&esp;天寒时,老师常带他坐在炭盆旁,手持拨火棍,说些有趣的民间传闻、奇人异事,时不时就得亲自动手去拨弄炭火。
&esp;&esp;他时至今日都能忆起,炭块被翻弄之时,亮亮的火星会从炭盆中跃起,热意烘在脸庞上,暖暖的。
&esp;&esp;谁能想象,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有时竟会去羡慕江浔呢?
&esp;&esp;因为江浔成为了老师的第二个弟子,正享受着他已失去的,来自老师无微不至的关怀。
&esp;&esp;这一刻,盛帝忽感疲累至极,心头空空荡荡的,转身扶了蔺老一把,温声道:
&esp;&esp;“老师不必如此,朕对老师自是信任的。”
&esp;&esp;蔺老闻言霍然抬头,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esp;&esp;自盛帝登基后,对他的称呼渐渐就变成了疏离规矩的“帝师”,已不知多少年不曾唤他一句老师了。
&esp;&esp;蔺老抬着头,这一刻嘴唇微微嗫嚅,隐约湿润了眼底,低声道:“多谢圣上。”
&esp;&esp;盛帝深深看了蔺老一眼,回身再去瞧长公主时,便淡了神色,“皇妹,你此番到底是失了分寸。”
&esp;&esp;长公主叹息应声,不再辩解半句。
&esp;&esp;原以为接下来盛帝就会下旨,让她回越国去,没想到盛帝却忽然转了话头,意味难明地问道:
&esp;&esp;“烨儿尚年幼,心性不定,皇妹彼时还在归京途中,根本未曾见过烨儿。”
&esp;&esp;“就凭着对稷儿的一片喜爱,皇妹就武断烨儿能担储君大任吗?”
&esp;&esp;“如此草率又感情用事,实在不像是皇妹的手腕和性子。”
&esp;&esp;长公主闻言眉心微微一跳,顷刻间万千思绪飞掠而过,下一刻,便见她面色不改地抬了头。
&esp;&esp;“皇兄正当盛年,威加海内,烨儿确实年幼,但他可以在皇兄的福荫下慢慢长大。”
&esp;&esp;“臣妹便是思及有皇兄英明神武在前,才生出此念,至此已无言辩驳,无地自容。”
&esp;&esp;长公主说着,微微闭眼。
&esp;&esp;盛帝眉头微蹙,神色难明,良久后,还是俯身将长公主扶了起来,沉声道:
&esp;&esp;“宁儿也不小了,早些定下夫婿,皇妹也能早点安心,想来远在越国的可汗对皇妹也极是想念了。”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