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多少银子都行。”
白雨跳珠乱入船~
晨光初破时,建康城西市已浮起一层薄雾。北方客商在市口争执,粗粝的并州口音撞碎在吴侬软语里,像石子投入春水。
琼衣坊的青布招子在湿润的风里舒展,檐角铜铃叮当,惊散了栖在梁间的燕子。
账房先生捧着漆盒出来时,正撞见二当家元绿
立在阶前。
十七岁的女郎穿着青碧色联珠纹纱衣,素纱披帛松松挽在臂弯,脚上的双缠枝牡丹绣鞋沾着露水泥渍,显然是天未明就去码头看过新到的蜀锦了。
“昨日越州布商送来的货单,第三页数目不对。”
她转身时,罗裙旋开半弧,发间青玉竹节簪映着朝霞,“蜀地今年蚕事早,市面上的丝价……”声音忽而低下去,纤长手指划过桦皮账本,甲缘泛着淡淡墨痕。
“契约第三条写着‘货讫即兑’。”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穿堂而过。
细白指尖点在泛黄的麻纸上,“上月廿七收的定钱,按律该扣三成。”
赵一祥来送信时,她正倚着榉木柜台拨弄鎏金算筹,给账房先生交代事情。
发间那支竹簪不知何时斜了,漏下一缕鸦青鬓发,却也无暇去理。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信,斯文俊秀的脸上挂上一抹笑,朝柜台走去。
“掌柜的,可有什么时新的布料?”
元绿抬起头,见到是多日不见的赵一祥,眨了眨眼后露出浅笑。
“新进了一批蜀锦,您随我来。”
她给一旁的掌柜使了眼色,带赵一祥上了二楼。
阖好屋门,她招呼赵一祥坐下,亲手斟了一杯茶,笑盈盈道:“赵大哥怎么来了?”
赵一祥把袖袋里的信拿出来,推到元绿跟前,正色道:“主子来信了,让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扮成富商,以‘请佛物’为由,进寒山寺的藏宝阁,估量一下那些物件的价钱。”
元绿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一目十行看了,眉心微微蹙起。
俄而,她抬眼看着赵一祥道:“找人扮富商,恐怕有些难。”
“一来富商得保养得宜,不说别的,肌肤不能粗糙,尤其是那双手,一定得细嫩。”
“可我身边,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人。”
闻言,赵一祥也皱起了眉头,摸着下巴道:“言之有理。”
“可主子的事,也不能不办啊。”
元绿揉了揉眉心,没有做声。
自打从谢府出来,为主子打理生意,她几乎很少睡整觉。累会累,也乐在其中。
因为处理生意上的事,她算是有游刃有余,甚至把店铺开扩到了周边城镇。
但今日这事,属实是有些难办了。
若时间再宽泛些,还能想办法找,可三日内就要办妥…实在太急了。
屋内祛暑的铜盆里,冰块正往下滴水,珠帘后转出添茶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