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体之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元神尽毁,灰飞烟灭,之前云浮建议天枢淬体,天枢不愿意,后来云浮想了想,的确是她不对,这几百年来,天界像她这样敢玩命的神仙还真没有,当初她见天枢因腿伤而苦闷,才脑子一热说出让天枢淬体的话,可之后也觉得不妥,便再未提及此事。
天枢眸色沉沉:“可如今看来,淬体是我唯一能重塑经脉的法子,只有淬体,我的腿疾才有一丝希望治愈。”
然而现在却轮到云浮不同意了:“淬体之法太过危险,你会没命的,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选过仙使进云极洲,若我向陛下陈情破例让你升为仙使,陛下定会同意,你实在没有必要冒险。”
所谓淬体,就是将萦绕于天地间的仙气引入体内,利用仙气重塑身体的血肉骨骼,打通经脉,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使肉身仙骨与六界仙气浑然一体,自此修行便可一日千里,扶摇直上。
生来仙体的神仙其肉身本就与仙气同宗同源,不必经此一劫,云浮是凡人飞升,虽然在通仙桥经受雷劫炼化了凡胎,得到一副仙躯,但终究不如生而为仙者,这是与生俱来的差距,所以当初她如果不淬体,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有今天的成就,只能待在下天庭被磋磨打压,直至沉寂无为。
天枢没有想到云浮会拒绝他,语气有些急促:“你可以我为何不可以?更何况是你最开始提议我淬体的。”
云浮真是悔不当初,干嘛要和天枢说这种事,原本天枢还指望修炼化形之后腿疾能够治愈,如今腿疾如故,即使一开始没有那番心思,现在也蠢蠢欲动,毕竟天枢于修炼一途极有天资,本可在天庭功成名就,成为上仙,偏偏因为腿疾而……
刚成年的狼崽子年轻气盛,云浮只能好声好气劝道:“就当我说错话了好不好,五百多年前我淬体也差点死掉了,要不是……后来也是修养了好几年才渐渐恢复,若你只是为了仙考而去淬体大可不必,等过段时日我就正式任命你为我的仙使,可自由出入上天庭,你也能够更好修炼。”
天枢却听不进去,狼一样锐利的眼睛牢牢盯住云浮:“不是为了仙考。”
云浮不解:“那你为何突然非要淬体不可?”
天枢道:“你一开始也想我去参加仙考,对不对?你想让我进九州的天兵营,做你的心腹,是不是?”
云浮沉默,原来天枢什么都明白。
五百年前,云浮在神魔大战中立得战功晋升上仙,掌九州天兵,然而所谓九州天兵首领,至今都只是一个虚名。
天庭的天兵天将派系林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各有心思,珑渊成为天帝后,花了很长时间也无法彻底将天兵里的一些势力拔除。
神魔大战时,天兵天将死伤惨重,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也因此瓦解大半,又逢陆吾和云浮战功赫赫,以武立威,珑渊便快刀斩乱麻将剩下的天兵重组,分为九州天兵营和十域天兵营,并亲自用神力制了两块玉牌作为兵符,分别赐予云浮和陆吾,任命他们为九州十域天兵天将的首领。
云浮在执掌天*兵的过程中渐渐发现,曾经能够手握兵权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上仙,他们有着强大的实力和无数的簇拥者,虽然各方势力因为神魔大战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兵天将中依然有很多人是这些上仙的心腹,以至于云浮至今都没有真正将这支军队握在手中,陆吾那边情况要好很多,但也有同样的问题。
云浮发现天枢天资过人,不仅法力进步神速,还很有领兵打仗的天赋后,便动了让天枢参加仙考再入九州天兵营的心思,能有自己的心腹,掌控兵权也容易很多。
但如今这情况,云浮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天枢拿命来试,她沉下脸:“不必多言,我不会同意的,我知道以你今日的修为,即使白璧微瑕那些人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仙考的考官不止我一个,到时候若诸仙以你的腿疾攻讦否定你的成绩,那你从此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可我不想你去求天帝!”
云浮不理解天枢莫名其妙的傲气:“这对陛下来说只是个小请求,这有什么不愿意……”
天枢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低了几个度:“我不愿意你去求他!”
云浮被天枢突如其来的怒气震住,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天枢。
见云浮不高兴,天枢又软下来:“让我参加仙考吧,我……可以不淬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毫无怨言。”
云浮见天枢如此固执,只能妥协,无奈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想其他的,好好的准备仙考,若你赢了,我想法子摆平上天庭那帮神仙,你入我玉府,然后再去九州营做神将,这样总行了吧?”
天枢桀骜的眸子闪着幽幽的亮光:“我愿意!”
“那去好好准备吧,距离仙考报名也没几天了……喏,这是我从凡间带回来的莲蓬糕,刚才没有全部分完,还有很多,味道可好了。”
这些小食放在乾坤袋里,有仙气护着,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跟刚出锅时没什么分别,云浮将糕饼分了一些给天枢,见他不再纠结于淬体之事,暗暗松了口气,将人打发后回到了寝殿。
云极洲的寝殿和三十四重天华美冰冷的玉府不同,云极洲的住处更像是凡间闺阁女子的卧房,处处透着精巧与温馨。
入门处悬着一幅淡粉色的纱幔,轻软如烟,随风微微拂动。幔帐上绣着莲花纹样,花瓣上的露珠鲜艳欲滴,栩栩如生。
绕过纱幔,内室陈设一览无余,临窗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台上摆着紫檀雕花木架的铜镜,镜面莹润如水,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梳妆台上妆匣半开,露出几支素雅的玉簪。
左侧靠墙处是一张雕花拔步床,挂着淡青色的纱帐,帐上缀着细小的银铃,微风过处,叮咚作响,清音悦耳。床畔立着一盏鹤形灯台,青铜仙鹤曲颈向天,口中衔着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云浮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间的玉簪取下,青丝如瀑般泻下,镜中女子肤色雪白,容貌清艳,只眉目间隐有一丝倦色。
云浮轻轻呼出一口气,连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这里是她的休憩之所,也是她在天界为数不多可以放松下来的地方。
换了一身轻薄的寝衣,云浮正打算休息一会儿闭目养神,然而入定没多久,屋外就响起了瑞兽们尖利的叫声,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云浮立刻睁眼,眸中厉光一闪而过,是谁那么大胆,敢在云极洲放肆。
她起身来到门边,刚打开门,就见绯焰和几只瑞兽满脸焦急地朝她奔来,看见云浮,几只小崽子瞬间眼泪汪汪,其中一只名唤小白的白虎嚷道:“阿浮!不好了!天枢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