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清”说:“不会。”
祁方隅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鼻头有些酸楚,“可我会想你,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想一想我吗?就算只有一下也好。”
“谢镜清”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好。”
祁方隅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那我等你回来!”
“谢镜清”说:“好。”
大概是因为有了“谢镜清”的保证,这一次的除夕之夜,祁方隅对于他的离去,并没有感到多么悲伤。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感到多么悲伤的。
可是月上树梢,当“谢镜清”消失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心里闷闷的,而且比第一次更加严重,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心脏里生生地剜了出去,他却没有办法留住。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或许是一两天,或许是一两年,在祁方隅发现自己无法接受没有“谢镜清”的这处山林之后,他选择了暂时离开。
他入世了。
人世间很热闹,也很喧嚣,有许多他不曾见识过的东西与食物,也有他不曾在书本上学习过的情感与人心。
六十年很长,他从初入江湖被人见色起意暗中算计,到藏起锋芒趁其不备反击对抗,“谢镜清”教给他的保命之法,让他能够混迹于人世不被欺负,也让他能够混迹于人世不被拆穿。
他在一次次背叛与伤害中收起了善良与助人为乐的初心,逐渐认识了那些事物与食物,也逐渐掌握了那些情感与人心,在尔虞我诈之中变得冷血,在利弊衡量之中变得沉稳。
最重要的是,他还明白了“谢镜清”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过的身份。
据说神仙也有休息日,这一日叫作“戊日”,每六十日轮一次。
这一天,人世间有“戊不朝真”的说法,道馆里面不会焚香,不会诵经,也不会打坐静修和学习经典,因为担心会打扰到神仙的休息。
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谢镜清”每六十年归来一次,一次就是一年。
因为这是他的休息日。
他是神仙。
是祁方隅高不可攀的神明。
可祁方隅并不在乎,他固执地想要摘星。
他藏起了在人世间学会的世故圆滑,换上“谢镜清”送给他的那身红色长袍,在除夕的这一天,返回了那个山顶。
子时过半,“谢镜清”如约而至。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莽撞跃下山巅的人,他熟练地运用着这些年来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驭云术,缓缓来到了“谢镜清”的身旁。
“镜清,”祁方隅笑着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他的面前,“这个好吃,给你。”
“谢镜清”转过身,没有看冰糖葫芦,而是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谢镜清”的眉心微蹙。
即使很短暂,快到稍纵即逝,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将近一世的祁方隅还是捕捉到了。
——“谢镜清”知道他杀过人了。
祁方隅的脑子转得很快,几乎立刻就组织好了上百个借口,用于敷衍或者伪装为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