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附和着、体谅着开解他几句;如果有人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辩驳几句;他心里的负罪感会少一些。
房内的程盈却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程盈走到佛龛前,拿起夫君的牌位,坐到床边,抚摸着灵牌长长叹了口气。
“阿延啊,我有时真的不忍心啊。”
“这份恩情压得他太苦了、太苦了,我这个当娘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刚刚,差点就忍不住,想劝他放手,当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这二十多年,他可有一分一秒是为自己活的?如今连去爱一个人,都畏缩不前。”
“我哪敢陪他去帝都。光是想想,我都恨不能拉着他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当个天地间游荡的闲云野鹤。”
“难怪有句话叫深恩成仇,这世间,还有比人情债更难还的债吗?”
“深恩成仇,深恩成仇……”程盈呢喃着抱住牌位,“可是阿延不行啊,不行啊,如今能为宁王拿回一切的人,只有明峥国。”
“若真为了自己活得舒坦而放弃偿还恩情,我们还算是人吗?”
次日早上,顾棠顶着一对熊猫眼,哈欠连天的爬上了回程的马车。
坐在车内的谢明峥心虚的将视线移向另一侧。
他是断不敢问一句“昨晚没睡好吗”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此时说句什么话合适,只能保持沉默。
顾棠没在意,他从门外接过了床被子,往身上一裹,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睡下了,丝毫没有要理一理谢明峥的意思。
谢明峥又暗搓搓的把目光移了回来。
车厢的地板太硬了,睡着肯定不舒服吧。
谢明峥起身,轻手轻手的将顾棠连人带被子抱到了长座上。
车轮压过小石头,车厢跟着着颠了下。
谢明峥赶紧伸手揽住,想了想,索性让顾棠枕着自己的腿。
这样能睡得舒服些,也不会掉下去。
将人抱稳后,谢明峥的手指饶着顾棠掉在被子外面的长发,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也没睡好。
而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看上去应该睡着的顾棠,此时双眼正滴溜圆地望着缝隙中透进的光亮。
他是困了,不是死了,被人一会搬起来一会扒拉下的,怎么可能不醒。
可是,他只能装作睡着了,不然难道坐起来和谢明峥大眼瞪小眼吗?
唉,这可能就是暧昧期的每对小情侣都要经历的苦涩吧。
顾棠心中唏嘘:就是不知道他们俩的结局是修成正果,还是各奔东西。
谢明峥替他摆好的姿势不太舒服,顾棠拧巴着躺了许久,寻思了些有的没的,到底是没架住腰酸腿僵,偷偷揭开被角,瞄向谢明峥。
谢明峥依旧闭眼小憩着。
顾棠装模作样的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把脸埋向谢明峥的小腹,调正了下枕着大腿的位置,终于舒服了。
他以为这一路自己又要失眠,离猝死更近一步。实际车子有规律的晃动,倒有几分像是婴儿的摇床,习惯后格外催眠。顾棠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