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屋顶,覆盖了田野,也覆盖了远处的迷踪林。李砚仿佛能看到,林子里的阿瑶正坐在树下,手里的镇魂珠出温暖的红光,照亮了整个林子,也照亮了那些等待安息的魂魄。
他知道,明年春天一定会很美。菜地里的草药会芽,院子里的蔬菜会生长,迷踪林里会开满鲜花,而他和李禾,会在这片土地上,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那些藏在影子里的秘密,那些未了的心愿,都会像雪一样,在春天的阳光里慢慢融化,变成滋养生命的养分,让这片土地更加肥沃,让这里的人们,活得更加踏实,更加安心。
开春的第一场雨下得绵密,李砚蹲在菜地里移栽阿瑶给的草药苗,水珠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滴,在新翻的泥土上砸出细碎的坑。李禾拎着个小竹篮蹲在旁边,把刚摘的荠菜往篮里放,嫩绿的菜心沾着雨珠,看着就喜人。
“哥,你看这苗咋长这样?”李禾突然指着棵草药苗喊。那苗的叶子边缘泛着红光,根须处缠着几缕细如丝的金线,在雨里微微亮,和其他青绿色的苗截然不同。
李砚凑过去看了看,认出这是阿瑶说的“护魂草”,专能镇住邪祟的。他记得阿瑶说过,这种草要长在阳气足的地方,还得用干净的井水浇,不然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是好东西,”他摸了摸李禾的头,“等长高了,哥给你编个手链戴着。”
正说着,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哭喊声。李砚直起身,看见王二婶挎着篮子往这边跑,裤脚沾着泥,脸上慌慌张张的。
“阿砚,不好了!”王二婶跑到菜地边,喘着气说,“石头村那边出事了,张屠户家……闹鬼了!”
李砚心里咯噔一下:“咋回事?翠儿姐不是好好的吗?”
“谁说不是呢,”王二婶拍着大腿,“昨天夜里,张屠户说看到他院里有个穿青布衫的影子,直挺挺地站着,喊他也不应,一靠近就没了。今天一早翠儿就病倒了,浑身烫,说胡话,喊着‘哥,你别缠着我’……”
李砚想起货郎的魂魄明明已经安息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他把手里的锄头往地里一插:“二婶,麻烦你照看禾丫头,我去看看。”
“你又要去?”李禾拉住他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担忧,“上次刘老五就差点出事……”
“没事,”李砚掰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阿瑶给的红叶,“我带着这个呢,不怕。”他转身往石头村跑,心里琢磨着,这事肯定不对劲,货郎的魂魄已经被镇魂珠送走了,怎么会突然回来缠人?
赶到张屠户家时,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张屠户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把屠刀,脸色铁青,看见李砚来了,赶紧站起来:“小李兄弟,你可来了!翠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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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去看看。”李砚拨开人群往里走,里屋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门帘上还挂着避邪的桃木剑,却挡不住里面传出的痛苦呻吟。
他掀开门帘走进屋,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翠儿躺在床上,脸色通红,眼睛紧闭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哥,你走啊,我过得很好……别再来了……”她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在驱赶什么。
李砚凑近床前,突然现翠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着,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和他在迷踪林里见过的影祟很像。但这影子比普通影祟淡得多,像是没什么力气,只能在墙上晃悠,没法靠近翠儿。
“她这情况多久了?”李砚问跟进来的张屠户。
“昨天后半夜开始的,”张屠户叹着气,“之前还好好的,说想给她哥烧点纸钱,就去院子里烧了,回来就不对劲了。”
李砚走到窗边,掀开条缝往外看,院子西南角有个烧纸钱的灰堆,旁边扔着个没烧完的纸人,纸人穿着青布衫,脸上用墨笔画着模糊的五官——正是货郎的样子。
“这纸人是谁扎的?”李砚指着窗外问。
张屠户愣了一下:“是村东头的刘瞎子扎的,他说给死人扎纸人能消灾……怎么了?”
李砚心里有了数。这不是货郎的魂魄,是有人借着纸人引来了别的影祟,故意装作货郎的样子缠上翠儿。他想起阿瑶说的,影祟能附着在带有人念想的东西上,这纸人沾了翠儿的思念,自然成了影祟的载体。
“这纸人有问题,”李砚说,“赶紧烧了,烧的时候念着‘尘归尘,土归土,莫再纠缠’。”
张屠户半信半疑,但还是赶紧跑出去,捡起纸人就往灶房跑。李砚则留在屋里,盯着墙上的影子,现那影子果然随着纸人被拿走,变得越来越淡。
没过多久,张屠户从灶房跑回来,脸上带着喜色:“没了!影子没了!翠儿好像也不喊了!”
李砚回头一看,翠儿果然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些,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墙上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水渍,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到底是咋回事?”张屠户挠着头,一脸不解。
李砚刚想解释,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争吵声,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凭啥烧我的纸人?那是能保平安的!”
他和张屠户赶紧往外走,看见个瞎眼的老头正被几个村民拦着,手里还拿着个没扎完的纸人,正是王二婶说的刘瞎子。
“你这纸人有问题!”李砚走上前,“里面掺了啥东西?”
刘瞎子梗着脖子:“我凭本事吃饭,扎纸人咋了?你们家娘子生病,赖我纸人?”他虽然瞎着眼,但头抬得老高,像是一点都不怕。
李砚注意到他袖口沾着些黑色的粉末,和迷踪林里影祟身上的黑气很像。他突然想起阿瑶说过,有些邪门的术士会用尸灰混合怨气,涂在纸人上,专门引影祟害人,好趁机骗取钱财。
“你这纸人里掺了尸灰吧?”李砚盯着他说,“故意引不干净的东西来,好让人家求你去驱邪,是不是?”
刘瞎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转身就想跑,却被旁边的村民一把抓住。“好啊,你个老东西,竟敢害我们村的人!”有人喊了一声,顿时围上来好几个人,拳头巴掌雨点似的落在刘瞎子身上。
“别打了!”李砚拦住众人,“把他送官府吧,让官差来查。”
村民们这才停手,七手八脚地把刘瞎子捆了起来。张屠户走上前,对着李砚作揖:“多谢小李兄弟,要不是你,我们还被这老东西蒙在鼓里。”
李砚摇摇头:“举手之劳。翠儿姐没事了吧?”
“好多了,”张屠户笑着说,“已经能说话了,还说要谢谢你呢。”
李砚走进里屋,翠儿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脸色好了很多。看到李砚,她挣扎着要起来:“小哥,这次又多亏了你……”
“没事就好,”李砚说,“以后别随便找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扎纸人了,要是想给你哥烧纸,自己动手就行,心诚最重要。”
翠儿点点头,从枕头下拿出个布包,递给李砚:“这是我给你和你妹妹做的帕子,一点心意,你收下。”
李砚接过布包,里面是两块绣着莲花的帕子,针脚细密,和货郎衣角上的花样一模一样。他心里有些感动,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