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背着左宝华在岔路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玉佩的微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些刻着逆生三重的图案越来越亮,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左宝华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是眉头依旧紧蹙,嘴里偶尔会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爹……哥……别走……”
“快到了。”陆瑾摸了摸岩壁,指尖触到一片湿润的苔藓,带着股泥土的腥气,却比黑风口的腐味清新得多。他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透出微光,风声里夹杂着流水声,清脆得像玉佩相击。
出了岔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隐蔽的山谷,谷底有处温泉,冒着袅袅白雾,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几株开着黄色花朵的植物,花瓣边缘泛着金光,像是燃着细小的火苗。
“是‘阳藿’!”陆瑾的眼睛亮了,激动得声音都在颤,“传说中能聚阳火的草药!左师伯当年说过,阳藿只长在极阳之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他将左宝华放在温泉边的青石上,摘下一株阳藿。刚碰到花瓣,指尖就传来一阵灼痛感,像是触到了滚烫的烙铁,却没有灼伤,反而有种暖流顺着指尖往丹田涌去——那是纯粹的阳气,与尸根的阴寒截然相反。
左宝华的眉头突然舒展,放在胸口的玉佩开始与阳藿的光芒共鸣,出嗡嗡的轻响。她身上的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度消退,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有用!”陆瑾赶紧又摘了几株阳藿,放在左宝华身边,“这温泉的水也是极阳的,能暂时压制尸根的毒!”
温泉的水温正好,雾气缭绕中,陆瑾终于能喘口气。他靠在青石上,看着左宝华安静的睡颜,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时她才五岁,穿着粉色的小袄,追在左若童身后喊“爹”,左若童的脸上满是温柔,完全不像江湖上传闻那般严肃。
“都怪我……”陆瑾捂住脸,声音带着哽咽,“当年要是我拦住你爹,不让他练那劳什子的逆生三重,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他的话没说完,温泉对面的岩壁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陆瑾立刻警惕起来,扶着青石站起身,掌心凝聚起微弱的炁——他的炁虽然不如年轻时雄厚,但对付一般的偷袭还是够的。
岩壁上的一块石头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走出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背着个竹篓,篓子里装着些草药,看到他们,吓得手里的药锄都掉了。
“你……你们是谁?”少年的声音带着怯意,眼睛却骨碌碌地转,打量着他们,“这里是我家的药谷,外人不能进的。”
陆瑾打量着少年,现他身上没有炁,是个普通人,松了口气:“我们是路过的,遇到点麻烦,想借这里歇歇脚。”
少年捡起药锄,还是一脸警惕:“麻烦?是不是外面那些黑藤子?”他往洞口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我爹说那些是‘妖藤’,几十年前就闹过一次,把山外的村子都毁了,后来被一个穿黄衣服的道长制服了,没想到又出来了。”
“穿黄衣服的道长?”陆瑾心里一动,“是不是龙虎山的人?”
少年点了点头:“好像是!我爹说那道长可厉害了,手里的鞭子能光,一下子就把妖藤烧没了!”
陆瑾的眼眶突然红了——那一定是张之维的师父,或者更早的龙虎山前辈。看来三一门和龙虎山的渊源,比他想的还要深。
“你们要去哪?”少年见他们不像坏人,放松了些警惕,蹲在温泉边洗手,“外面现在很危险,妖藤已经漫到山脚下了,官府的人来了好几拨,都被缠进去了。”
“我们要去龙虎山。”陆瑾看着左宝华,“得找他们借一样东西,才能彻底除掉那些妖藤。”
少年突然眼睛一亮:“龙虎山?我知道路!我爹以前去那卖过药,说翻过三座山,穿过一片竹林就能到!”他拍了拍胸脯,“我带你们去!我熟!”
陆瑾刚想拒绝,却看到左宝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醒了。他犹豫了一下——有个熟悉路的人确实能省不少事,而且这少年看起来机灵,不像会告密的样子。
“好。”陆瑾点了点头,“但你得答应我们,路上听指挥,不能乱跑。”
少年高兴地跳了起来:“没问题!我叫小石头,你们叫我小石就行!”
就在这时,左宝华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身边的阳藿,又看了看温泉,突然坐起身:“我哥……我哥他……”
“宝华,你醒了!”陆瑾赶紧扶住她,“左明他……已经去了,但他不是怪物,他是英雄。”
左宝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攥着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张道长呢?还有怀义?”
陆瑾把之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隐瞒了张之维可能遇难的细节,只说他暂时困住了母株,让张怀义去搬救兵了。左宝华虽然猜到了大概,却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得尽快去龙虎山,丹炉火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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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懂事地没有多问,只是从竹篓里掏出几个野果:“先吃点东西吧,翻山要力气的。”
野果酸甜多汁,带着阳光的味道。左宝华吃着果子,眼神渐渐坚定:“我爹留下的逆生三重,真正的第三重不是融境,是‘破境’。”她看向陆瑾,“刚才昏迷的时候,我梦见我爹了,他说尸根母株的核心其实是‘执念之核’,是无数人对‘逆转’的渴望凝聚成的,阳火能烧它的形,却烧不了它的根,除非……”
“除非什么?”陆瑾追问。
“除非有人能以‘破境’之法,让所有执念自行消散。”左宝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像水泡破了,自然会消失,不用去烧,不用去砍。”
小石头突然指着温泉对面的岩壁:“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温泉的雾气中,岩壁上竟映出模糊的人影——是左若童!他穿着三一门的道袍,正在演练某种功法,动作行云流水,时而刚猛如惊雷,时而柔和如流水,正是逆生三重的招式,却比山洞里的刻痕更完整,更流畅。
“是我爹!”左宝华激动地站起来,想要靠近,却被陆瑾拉住了。
“别碰!”陆瑾指着人影周围的雾气,“那是阳藿和温泉的阳气形成的幻象,碰了会被吸进去的!”
果然,左宝华刚往前走了两步,就感觉一股吸力从岩壁传来,像是要把她的魂魄从身体里扯出去。她赶紧后退,才摆脱那股力量。
“这是我爹留下的‘留影’。”左宝华看着岩壁上的人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把破境的方法藏在了幻象里,只有三一门的血脉才能看懂。”
她凝神看着幻象,手指在空中跟着左若童的动作比划,嘴里念念有词:“逆生非逆炁,是逆心……重三非重形,是重神……破境者,破己也……”
陆瑾和小石头静静地看着她,不敢打扰。阳光透过谷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阳藿的花瓣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像是无数个跳动的小火苗。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宝华才停下动作,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带着释然的笑容:“我明白了。破境不是用阳火烧,是用‘心’破。执念生,尸根长;执念灭,尸根消。”
“心破?”陆瑾愣住了,“可母株已经成了气候,哪能说灭就灭?”
“能。”左宝华的眼神异常坚定,“因为母株的核心,就是我爹当年没放下的执念——他总觉得对不起我哥,对不起三一门的弟子。只要让他明白,这些都不是他的错,执念自然会散。”
就在这时,谷外突然传来根须钻地的“簌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近。小石头吓得躲到陆瑾身后:“是妖藤!它们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