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然地合上书册,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劝说自己她这是难得拥有一个知心好友,难免宽容。
她处理好花瓶里的枝叶,抱着一个红木箱子走到他旁边坐下。
这是一个特制的红木箱,一打开,里头折叠的木架子就会一层层展开,清晰明了地展示里头存放的东西。
她打开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她在山里玩的时候,捡来的各种玉石水晶碎块。
“我想着用这些石头给她做一个生辰礼,比如手串或是项链之类的,你觉得怎么样?”她满眼期待地看向他。
谢庭钰倏地站起来,大喊:“不可以!”
她存放在红木箱里的那些个玉石水晶碎片,有一半都是他专门找人收过来,根据当时前往的高山谷地溪流可能会出现的玉石水晶,而吩咐章平洲提前一一埋好,就等着她去挖的。
平日里她对这些石头都宝贝成什么样了,每次拿出来看都是满眼的笑意。
如今却要拿它们来送人。
他不同意!
她仰头看他,疑惑道:“为什么?”
他坐下,说:“你还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你有好东西,每回想到的都是严飞凝。上回是披风,这回又是石头。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可是这些都是小石头。你那多宝阁里,随便一件都可以抵上这里一箱了。”
“那她呢!你知不知道累积三代的严家有多富?严公位列九卿是什么地位?如今他父女二人西辽归京,前去巴结的人又有多少?她家的宝库怕是有三个多宝阁那般大。我呢?父母在我年少时便双双亡故,为了能攒够进京的路费,我吃过多少苦你知道吗?我还去凉州平乱三年。你知道凉州的夜有多冷吗?你知道敌军的刀砍在身上有多痛吗?你知道为了攻城藏在地道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是什么感受吗?怎么不见你怜爱怜爱我?”
说着,他甚至眼眶泛红,一脸心碎的模样望着她,语气沉沉地指责道:“棠惊雨,你没有心!”
话音未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听他咳得实在厉害,她只好先将人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后背,语气尽量温和地说:“还是先叫王大夫过来看看吧?”
他伸出双臂揽住她的腰,可怜兮兮地伏靠在她的怀里,咳嗽渐渐歇下来,哑声道:“心病。叫来也是被你气死。”
“……我没有。”
他又咳了一声。
她长叹一声,如他所愿道:“我换一份生辰礼。这些石头,我先给你做一样东西,可以吗?”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随后说:“你要给我做什么?”
“唔……我还没有想好。”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抚他的腰背,“我这几日好好想想,一定做一个教你满意的礼物。”
“嗯。”他心满意足地用手指玩她的发丝。
“不过,飞凝的生辰礼要怎么办?”
“你在多宝阁里仔细挑一件就是了。”
然后,她这一挑,就是一套稀世罕见的古书。
这是前朝大学士张学谦的亲笔手稿,距今约有三百年,难得保存如此完整,是墨思书斋的掌柜的费心寻来送他的礼物。
严飞凝嗜书如命,要是能送她一份这样的礼物,定教她欣喜若狂。
“这……”同样爱书的谢庭钰满眼不舍地抚摸这沉淀着久远时光与历史的书籍。
“要么这套书,要么那些石头,你选一样吧。”她看向说不出来话的谢庭钰,语气放软道,“玄之,若是你要送礼给情谊深厚的好友,难道不想送他最好的礼物吗?”
他满怀纠结地皱紧眉峰。
看了一眼珍贵至极的古书,又看向睁着一双水浸浸的杏眼望向自己的棠惊雨,他最终长长地叹息一声,将她搂进怀里,头靠在她的肩颈处。
他妥协道:“好罢。飞凝也是个爱书之人,给到她也算合衬。”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打造出一份令谢庭钰满意的礼物,棠惊雨都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去。
她最终决定做一个玉牌给他。
先将一块掌心大小的岫玉玉牌的正面挖出一个长方形的凹槽,接着将木箱里的石头拿去打磨取出里面的玉石水晶,然后挑选颜色大小皆相宜的玉石水晶切成薄片,一片一片放入凹槽里。
因为她捡来的玉石水晶不够多,还去多宝阁里取了好些过来补充。
玉石水晶的薄片放好后,缝隙用金箔漆小心填满,风干后,再用一层薄薄的水色琉璃片压平凹槽。
让那些玉石水晶仿佛浸在水里一样清润灵动,而交错的金箔漆就像是落入水中交相辉映的阳光。
她还用五光十色的螺钿片粉末,在玉牌背面填刻了八个字,字曰:
风烟俱净
情人依旧
这块镶玉石水晶岫玉玉牌,每一个过程都需要极致的耐心与专注。
因此,这些日子里,谢庭钰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待在她的旁边,静静地看她凝神静气无比专注地打造一件专属于他的礼物。
太珍贵。
他甚至不敢戴出去,小心谨慎地将其悬挂在紫檀木小桌架上,放置在常用的长案一侧,日日都能看着,时不时还能握在掌心里把玩。
他尤爱“风烟俱净,情人依旧”这八个字。
更知晓她是改用当年浴佛节孔明灯上的“风烟俱净,故人依旧”这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