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人很少,因为外边越来越荒凉,这是从都市分流到荒野的路线。
外边平板车上装载的一辆战车吸引了许三多全部的注意力,老A一向习惯轻装的生涯,那些战车也成了久违的事情。
三五三团大门似乎都没有变,除了门口又换了一茬的哨兵。
值星少尉看着许三多的证件,但他对人的兴趣明显超过证件,那身作战服让他很好奇:“泄密的话就不用答了,您是什么兵种?”
“步兵。”
少尉耸耸肩,并且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开始例行公事。
少尉:“来处……你自己看着证件填写,XXXXX部队……我要问XXXXX是什么,你也不会说吧?”
许三多笑了笑,这里的一切让他如此放松如此亲切:“对不起。”
少尉:“没关系。你分内事,探访事由?”
许三多心不在这,他看着大门内外来往的部队眼睛发亮:“访友。”
少尉:“接领人。你说个人我好给你叫。”
许三多毫不犹豫,那些名字已经在他心里转了多日:“一连司务长伍六一。”
少尉比他更干脆:“没这人。”
许三多:“怎么会。机一连啊。”
少尉拨电话:“我在机一连待过,全连带长字的全认识,没这人。”对电话,“警卫连。你们司务长叫什么?”他放了电话,“司务长姓陈,陈达刚,不对号。”
许三多开始有点茫然了。
少尉:“接领人写谁?”
“三连五班班长成才。”
“沙漠里那个班吧?就算能联系到也是明天见了。”他玩笑地说,“你不如找个招待所先住下。”
那似乎不行,许三多绞尽脑汁想:“四连甘小宁。”
少尉拨了个电话,少顷:“调走了。”
许三多已经连诧异的力气都没了,他越来越失落:“九连马小帅。”
战车在门外进出,他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少尉又电话核实了一趟:“一样,也调走了。”
许三多越来越沮丧,那让旁边人看着都替他着急。
少尉:“好好想啊。不是不放你进去,可没接领人我也没办法。”
许三多:“怎么都走了呢?他简直有些错乱,我在三五三待了两年多,我回来看老部队呀!”
“刚改编完,又来了新兵。来得多,也走得多,所以……”他同情地合上了登记簿,“对不起。”
许三多站在门边,他期待一个熟人,一张熟脸,但一个也没有,在这个他如此熟悉的地方,进出的却全是崭新的军装,新进的兵,陌生人。团大院里的兵在列队,在运动,在训练,有口令声,也有笑声,那一切都让许三多眼馋也眼红,他隔了一道门看着,如一个孩子看着一块永远拿不到的糖。
哨兵:“请站在警戒线外。”
许三多怏怏走开,已经落暮了,他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花在寻找与期待。
落暮,对一支军队来说就是放松的时候,欢声笑语比方才更多,吹的是晚饭号,有成连建制的拉歌声。
许三多蹲在墙下,看着那道墙上的暮色,听着墙里传来的所有声音。
这一切几乎让他融化。
这里很安静,是三五三团的后墙,他已经绕着偌大的团大院又逡巡了几圈,四周没有人,只有一只老乡家的狗寻寻觅觅地过来。
远处晚餐前的拉歌声却响得如同潮水,这简直让他痴狂。
我想进去,我很想进去。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想去一个地方。
想进去是如此简单,后退几步,起跑,上蹬两脚,手一够,已经攀住了墙头,许三多发现自己要进去只需要再做一个引体向上。他攀在墙上愣了一会儿,主要是着力地说服自己——我就是要进去。
引体向上,他轻巧地落入墙的那边。
车场,许三多熟悉的地方。
许三多落地,战车和后勤车辆静静地停放着,一辆重型卡车就停在他的跟前,看不见人。
既然已经做了初一,许三多就往里走。
卡车下轻响了一声,一个满身油污的兵用滚板把自己滑出半截身子,讶然地看着他。
许三多也看着地上的那位,真是极其难堪的一瞬,只好挤出个强笑,点了点头,故作无事状地往里走。
车那边是足一个班的兵,前蹲后坐地正在观摩车下那位修车,许三多立刻被十多双眼睛瞪牢了,这会儿连强笑也笑不出来了,只好硬撑出一个理直气壮的场面。
他平安地走了大约五米。
“站住!”
“干什么的?”
“抓住他!他翻墙过来的!”
“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