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伯英低声道:“方才洛阳刺史在宴席上无?意间说起,朝中近日大变,御史台的崔恬大人不知怎地掌握了三?殿下通敌的证据,似是他和谢顺大人合谋,在楚魏议和之事上得了不少好处。陛下震怒,责令将三?殿下的丧仪降为普通皇子的规格,又将谢顺下了大狱,还不知会如何呢。”
弄玉没说话,只道:“那谢贵妃呢?”
伯英摇摇头,道:“料想是内宫之事,朝臣们未必清楚。再者说,皇后娘娘孱弱,哪里有本事动谢贵妃呢?她只推一句什?么都?不知,想来?陛下念在多年的情分上,罚她禁足几日也就罢了。”
弄玉点?点?头,冷声道:“她如今死了儿子,女儿又送到北魏去和亲,父皇疼她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将她如何了。”
遣兰道:“宣德殿下和谢姑娘也听见了,谢姑娘当场就哭了,宣德殿下倒是安静得很。奴婢素日里倒看不出?,她那样冷血,谢顺好歹是她亲舅父……”
“不许胡说!”伯英斥道。
遣兰再不敢多言,只吐了吐舌头,便端着凉水退了下去。
弄玉道:“不过我们三?个,姑姑不必如此拘着遣兰。她性子活泼,是好心。”
伯英道:“奴婢知道遣兰性子单纯,没有恶意。只是宫中人心繁杂,若是放着她去,只怕有一日会害了她。”
弄玉自然明?白伯英的意思,便没再提此事,只道:“陈持盈不是冷血,是心里有谋算。”
若不是上一世被她害了多次,弄玉也再想不到,那样小?白花似的姑娘,竟有那么深的筹谋。
伯英道:“奴婢也是这些日子才看出?来?,宣德殿下并非寻常女子。殿下还须防着她些。”
正说着,便听得门?外遣兰“哎呦”一声。
弄玉朝着伯英使了个眼色,伯英便疾步走了出?去,道:“作甚么?”
遣兰没好气地看着面前的陈持盈,道:“是奴婢没看清路,冲撞了宣德殿下。”
伯英见陈持盈只穿了单衣,头发披散着,面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便道:“殿下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身边侍奉的人呢?都?哪里躲懒去了?阖该打?死!”
陈持盈柔声道:“姑姑,不怪她们。是我想见姐姐,才悄悄跑了出?来?,不许她们跟着的。”
伯英敛了神色,道:“殿下还是请回罢。安平殿下正在沐浴,只怕不便见殿下。”
她说着,便要转身回房里去。
陈持盈赶忙唤住了她,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伯英道:“安平殿下累了一日,沐浴过后便要歇下了。殿下还是请回罢,有什?么事明?日再提不迟。”
“可是……”陈持盈不肯罢休,伯英却没等她说完,便已走入了房中,将门?紧紧阖上了。
遣兰站在房门?外,道:“殿下,请吧。奴婢这一身衣裳都?湿了,还得换去,没工夫陪着殿下耗着。”
陈持盈道:“遣兰,我就在这里等等,你不必顾虑我。”
遣兰见她一副死等在这里不罢休的模样,脑仁都?气得胀疼,道:“殿下穿得这样单薄,倘或这一晚上等得生了病,旁人只当是我们殿下苛待了您,倒不知是您执意如此呢。”
陈持盈道:“你放心,若是我明?日病了,也只会怪自己?,决计怪不到姐姐身上去。”
“您这是作甚么?”遣兰半是无?奈半是动气,又碍着自己?是奴人家是主子,说不出?旁的话来?。
两人正僵持着,便听得房门?“吱”地开启,弄玉正站在房门?前,幽幽盯着陈持盈的眼睛,道:“怎么?白日里和本宫的男人拉拉扯扯,夜里又来?坏本宫的名声了?”
阴差阳错(二)是不是,只要他们死了……
弄玉刚沐浴完,发丝上仍旧沾着水珠,她?只着了?一件素色的里衣,脸上脂粉未施,就这样?站在门边,却依旧美得迫人。
陈持盈望着她?,只觉心神震动。
她?自小便自恃美貌,可弄玉就像是?长在她?心头的刺,令她?折也折不断,忘也忘不掉。
她?勉力稳住心神,垂眸道:“姐姐,往日种种,皆是?我的错。可今日,我当真是?来求和?的。”
她?说着,便跪了?下来,哭着道:“姐姐,求你,救救我母妃!”
她?说着,便要去磕头。
伯英急道:“殿下,您这是?作甚么?”
她?正要伸手去拦她?,却听得弄玉道:“不必管她?,她?想作甚么,便由着她?作甚么,本宫受得起。”
陈持盈没想到弄玉竟当真狠心看自己去磕头,可如今的形势,她?又不得不磕下去,便强忍着硬磕了?三个头,才抬起头来,道:“姐姐,想来京中之事你已知?道了?。我如今不得不去和?亲,从此往后,只怕再无?回故土的日子?。我母妃性子?虽骄纵些,却绝无?坏心,还请姐姐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对她?照拂一二。”
弄玉几乎想笑?,道:“你母妃的性子?,也担得起‘绝无?坏心’四个字?”
陈持盈道:“我不求母妃将来如何荣耀,只要姐姐给她?一条生路,让她?平平安安到老就是?了?。”
弄玉冷笑?一声,道:“你错了?,凭着你母妃的本事,可用不着本宫。”
弄玉说着,转身便要踏入房中。
陈持盈却急急将一个香囊塞在她?手中,道:“姐姐,我没什么好谢你的,只盼着你收下这香囊,也算全了?我的心意。”
弄玉将那香囊拿在手中瞧了?一眼,便俯下身来,将它重新塞回陈持盈手中,幽幽道:“你心里想的甚么,我全都明白。我只告诉你,别?再搞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也别?再动我的脑筋,否则,本宫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