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自己的称呼从“爱卿”降级为了“沈将军”。
过会儿还不知能变成什么样。
沈知书这么想着,道了谢,不疾不徐地在侧边椅子上坐下了。
她想着不知皇上想与姜虞说的是什么“要事”,却半天没听见有用的信息。皇上从新上的戏文聊到了今儿批了五百三十六封奏折,姜虞淡淡听着,忽然发问:“皇姐要讲的便是这些么?”
姜初愣了一下:“怎么?阿虞往日里应当挺乐意听我说这些。”
“我并无乐意之心,这都是你一厢情愿。”姜虞说,“你从不问我爱不爱听,向来都是一屁股坐下便开始滔滔不绝,书房一霸便是大半日,我想看书都没处去。”
姜初眯起眼:“此前不曾听阿虞抱怨过这些。”
“自然不曾。”姜虞道,“皇姐是天子,天子不用听旁人的声音。毕竟天下那么大,臣民千千万,听太多只会心神不定,徒生是非。”
“阿虞是说我不够关心你?”
“我无需皇姐关心。”姜虞说,“皇姐的心应当留给天下万民,不应放在我一人身上。”
沈知书觉得自己大约应该趴在房顶上,而不是直愣愣杵在大厅里。
姜初攥紧了扶手,问:“阿虞的烦忧不说与我听,那么会说与谁听呢?”
沈知书背后生起了一阵凉意,果见几息之后,皇上淡淡抛出了下半句:“说与沈知书么?”
沈知书:……很好,称谓从“沈将军”再度降级成“沈知书”了。
“我爱说与谁听说与谁听。”姜虞道,“将军她固然是其一。”
“哦?还有旁人?”
“有旁人很奇怪么?”姜虞淡声道,“皇姐似乎很不喜我身边出现旁人。以至于我一直在长道里孤身走着。”
“我并无不喜,只是……”姜初说,“我原以为你有我便够了。”
“那恐怕不能如皇姐所意了。我身边已然出现了沈将军,此后大约会有更多。”
姜初的眸光在姜虞与沈知书之间扫了两个来回,片刻后答非所问:“阿虞想表达什么?”
“皇姐此前并不在意我感受如何,只是一厢情愿地‘为我好’。不过不要紧,皇姐此后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我自有旁人看顾。”
姜初轻轻吸了一口气:“阿虞——”
“皇姐。”姜虞对上身侧人的眼,骤然打断了她的话音,“需要我说得再直白一些么?”
而后她没待回应,一字一顿道:
“姜初,我不需要你了。”
姜虞说话淡漠的腔调一如既往,就好像所有情义与缘分就此终结,过去的欢愉再也回不来。
皇上靠上椅背,阖上了眼。
皇上长久长久地沉默着,沈知书没敢抬头看,于是直至半柱香后,她才发现……
姜初在哭。
花厅里的风自北往南吹,将姜初额间的碎发吹到了泪痕里。
水珠从眼角蜿蜒而下,姜初抬手胡乱擦了两把,低声从喉咙里挤出含混的词句。
这一行止在臣子面前是极为失态的。但皇上像是没能忍住。
沈知书挪开视线,没再看下去。
姜虞闷声不吭地看着,终究还是从袖间掏出帕子,递到了姜初脸畔。
姜初顿了一下,缓缓接过。
拭去脸上已被风吹干的泪水,姜初低声道:“淮安,朕好容易休息半日……别说这种话了,好不好?”
“朕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见不着便不伤心……别为难朕,可好?”
第47章像是抱着一颗活的雪松
大帝姬正在小厨房揉面团。
她袖子撸到了手肘,露出了小臂上因用力而僵着的青筋。
二帝姬温声笑道:“我竟不知皇姐还有这等手艺。”
“与民同乐嘛。”大帝姬说,“家中闲暇时,常溜进厨房,给厨子们打下手,对吧?”
她这么说着,回头看向一旁杵着的侍子们。
那被直视的侍子打了一个哆嗦,忙道:“是,是!”
……什么打下手,打着打着把厨房炸了,然后生闷气扣她们所有人月银的那种下手吗?
侍子这么腹诽着,到底不敢说出口,只是心道揉个面团应当不至于再炸一回厨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