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熹讶异道,“这才是人家的高超之处。她动起来,每个小铃铛都是一只小鸟在唱,每根头发都是一股风,一个人就是整个森林了。你都没认真看!”
林渊忍着笑,“是我不对,那你看吧,看完跟我这舞痴讲讲。”
“你算什么舞痴,”予熹嘟着嘴。
“白痴的痴行不行。”
“…何至于,”予熹眼神往林渊卷了一下,软软的不高兴。也不知是不高兴林渊看不懂舞,还是不高兴林渊骂了自己。半晌才道,“不准这样说。”
《百鸟朝凤》表达的是百鸟的感恩之情,一派欢欣之乐。南泰的古琴配铜铃铜箫,自有一番异域风情。林潋在脆枣里偶尔抬头,看一眼那古琴师,再看一眼沈嫣,小声道,“阿嫣,你看那琴师,挺美的。她左脸也有点小痣呢,像不像你?”
沈嫣望向那古琴师,乌发沉静,垂眸抚着琴,两片羽毛扇子似的睫毛盖在脸上。额头光洁,直鼻端正,确实和她有几分神似。但人家比之她沈嫣,多了手才艺。
那双琴上的手十指纤纤,奏起曲来,刚时剑啸鸣,柔时花落水。
沈嫣很知道林潋一向仰慕她长姐的刚,又迷醉沈嫣的柔。这琴师,倒是合二为一,可不正中潋潋红心吗。否则单论容貌,谁还比得过北月那对皇家姐妹。但刚才林潋对着予熹,也不过是赞了句衣服好。对着这头都没抬的琴师,倒看得眼都不眨,张口就一个直白的“美”字。
沈嫣默默喷了口气,她让林潋来宫里,是要给她露面的机会,为她铺路的。她倒好,一心不是扑在脆枣上,就是什么漂亮琴师上。花草皆沾衣,简直乐不思蜀。
沈嫣面无表情,“少说这些谁像谁的话,没得给人招麻烦。”
林潋不解,“什么麻烦?”
还什么麻烦?宫里最忌讳说谁像谁,相像了就仿佛真有关联。这南泰舞团要是在盛京长久留下来,以后谁看六王府不顺眼,弄不了六王妃,顺手拿那琴师出出气,不是平白让人跟着遭殃吗。
沈嫣本是准备了这么一大串冠冕堂皇的话要训诫林潋的。宫宴上,却也容不了她说这么多。但只要她在脑袋里这么捋顺了,心里那点子莫名的不快便有了理所当然的依归——可不是她听不得潋潋没头没脑地见一个美一个,实在是宫里需要谨言慎行,不能给人给己惹麻烦!
沈嫣轻轻瞪林潋一眼,“别再吃那枣了,吃菜。”
林潋鼓着脸“哦”了声。她是看那琴师挺典雅的,安静内敛,像阿嫣说的君子般的美人。这才勉强和阿嫣有两分相像,不然谁像得起阿嫣!可也不知怎么,莫名就惹阿嫣不高兴了,也许是因为琴师身份太低了?可阿嫣往日也不是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啊……
沈嫣扭过头去,没再理林潋。
一曲尽,瑜妃抚掌赞道,“南泰的舞,名不虚传呀。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的舞了。”众妃忙跟着齐声谢恩。
皇后捏着金指套点点瑜妃,“就你嘴甜,人家跳的舞,功劳倒落到了本宫身上。”
瑜妃笑道,“百鸟朝凤嘛,都是朝着皇后娘娘的恩泽,否则人家朝哪舞去。”
南泰舞姬安静退下,皇后一伸手,笑道,“先别走。本宫沾了你的光,这可不能不赏了。”
宫人捧上诸多赏物,舞姬跪下拜谢,“谢,亮亮。”应该是刚学的汉语,磕磕巴巴的。
皇后道,“起来吧,让本宫仔细瞧瞧。”
身旁一个宫人俯到舞姬耳边叽叽咕咕几句,舞姬站起身抬起脸来。一身暗玫瑰金色舞裙,和淡金色的长发几乎融为一体,明眸水亮,看得众人俱是一呆。刚才她舞得极致,花飞鸟鸣,根本没人留意过她的样子。
皇后一怔回神,含着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倒是听懂了这句,努力想了半晌,一个一个汉字地吐出来,“陈…陈恩娜…”
皇后一笑,也不等她说完,“看看,连名字都注定要承恩了,这宫里风水养人呐。你这孩子,甚合本宫眼缘,不如留下来吧,陪陪我这老人家。坤德殿后那一排小院子,也该添些花香人气了。”
予熹探身对林渊小声道,“你看,皇后都喜欢这舞呢!”林渊垂眸饮尽了杯中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轻笑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