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祁连面前从来都收敛着恶意。
「可是我也是这样啊,我不可以仗着你对我好就混吃等死,」萧山雪絮絮低语,「很多事情没告诉你是我的错,但为了跟你在一起,做个恶人或者疯狗我都在所不惜——你想套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我没——」
祁连说到一半,被萧山雪捂住了嘴巴。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他说,「想不想套话都没关系,接下来的话,是你想听的。」
萧山雪在他怀里重新找了个地方蜷缩起来。
前边的事情与祁连的设想没差多少,地塔内外的卧底的确是他设计的,祁连入局之後白羽也联系了司晨,只不过她正在犹豫。
司晨手头的筹码不多。
这段时间缺了祁连和萧山雪的制衡,站长势力渐长,燕宁总站附近片区几乎全是他的心腹;司晨能够完全调动的也只有渝州和站里寥寥十几号人手。她当然需要计算换局对弈的成本。
「但是现在有了催化剂,」萧山雪抓着祁连的衣服,轻声道,「斩首行动,是莫林给我的机会,也是我给司晨的机会。」
祁连浑身汗毛直竖,他隐隐觉察出了萧山雪的意图。他要祁连自由,要他身後从此没有威胁,为了这个他什麽都做得出来。
「……你什麽意思?」
「莫林认定,我如果没有失忆就一定会阻止斩首行动。所以我现在能在这里不是运气好,而是他的试探。斩首行动不成,他会立刻杀了我;如果斩首行动成功,燕宁群龙无首,从此莫林和三站就都没有威胁。」
萧山雪短暂地缓了口气,祁连的手已经松开了他,僵硬地绷成了一块石头。
「那你——」
「我不打算阻止斩首行动,」萧山雪似乎是硬着头皮说下去的,「我要给司晨机会,让站长替她挡这一灾。燕宁总站周边辖区都是站长的人,他们面对入侵不会坐视不管;而司晨只需要一个理由,去渝州,或者去查验物资,什麽理由都可以,她要神兵天降,这样才能稳住局面——」
「可是……」
萧山雪根本不听,他语速极快:「她得夺回燕宁站的实际控制权。莫林联合三站志不在此,他是向导资源的实际控制者,他要削弱哨兵站的力量才能夺权!」
「他怎麽可能夺三站的权?」祁连紧皱眉头,扳直了萧山雪的脊背,「打仗要死人,燕宁站里兄弟们都有父母妻子,怎麽能看着流血而不作为?」
萧山雪软绵绵由着他扳,眼神悲戚。
「你怎麽知道他要夺谁的权?」他的声音几乎是温柔的,「鹬蚌相争,他就是渔翁;螳螂捕蝉,他就是黄雀。无论事态怎麽发展,只有他能力挽狂澜,司晨是唯一的翻盘机会啊。」
祁连脊梁发冷,他忘了这一茬。
莫林没有必要做众矢之的。
斩首行动成功,他入主燕宁,对三站许诺的,是要夺燕宁的权。
三站联盟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没来由地跟燕宁死扛硬拼;他们更有可能是派人暗杀站长,再让莫林出马夺燕宁的权,这样就能从内部瓦解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老燕宁,重塑一个好控制的新傀儡。
但是如果三站人马被埋伏,莫林就能捡个达到漏,趁机控制三站联盟,与燕宁分庭抗礼。
无论怎麽算莫林都是稳赚不亏的,而事情如何走向,则全关系在了萧山雪一人身上。
萧山雪缓缓坐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燕宁多死士,哨兵站不死到最後一个人是不会丢的。可是祁连,你是老哨兵,你最知道那些有血性的老战友都追随了谁。燕宁站长在外侮面前向来妥协退让,出马的从来都是司晨,真打起来了,上阵冲锋的会是哪些人,苟且偷生的又是哪些人?」
祁连看着他,久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不对,不能这麽随便地决定让别人去死。」
「发动侵略的不是我,是莫林,决定生死的也不是我,是司晨。」
萧山雪自嘲似的笑了下:「这不是找藉口,白羽送你进来之後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转达给了她。至於是要身先士卒还是要韬光养晦,就全在於她。」
祁连靠在床头,紧蹙眉头,单手捂着半张脸,身子颓废地弓起;萧山雪在他一侧,双手抱膝缓缓地蜷成了一个球。
身子还沉浸在疲惫和爱火中发软,可他已经亲手把自己绑上了断头台,等着一纸审判。
「……没有了吗?」祁连问,「没有别的了吧。」
「没有了。」
「我——」
祁连压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麽,或者他这会儿根本就无话可说。他打过仗,见过流血,知道英雄故事背後是人命,在远见和人性之间就未必会选择前者。萧山雪太了解他能救一个算一个的菩萨心肠,便缠着他让事情成了定局。
萧山雪见他没有反应,慢吞吞捡起地上硬邦邦的制服穿回身上,然後蹲在祁连的脚边,伏在腿上天真地望过来。
「我说了,」萧山雪孩子似的执拗,「我是个只知道爱你的怪物,但无论你要做什麽,我不会独活。」
第97章中秋番外明月此时
(第四部分甜!不甜不是人!)
01往日燕宁
燕宁站军需处每逢节日就哭穷,中秋按人头配发的慰问品照例是从向导补助资金里克扣下来的。按人头算,哨兵一人五斤大米丶两升花生油和一盒五仁月饼,向导只发中看不中吃的水果点心。门口几辆大卡车翻着後盖,装模作样先给向导,紧接着哨兵班长疯抢又从人堆里挖自家小弟,喊得口乾舌燥喉咙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