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听之时险些被他们发觉,逃出来中了猎户陷阱,才满身狼狈。店家娘子,我瘸了一条腿,走了两日两夜才到此,已是精力不济,幸好等到你路过。你脚程快,速回京禀报衙门!”
虞蘅亦是不可置信,山中多匪,一直是衙门治理头疼之处,却不想端王利用此处豢养私兵。
然而她与剑客到底只有一面之缘,焉知此人正邪?
一时间犹豫,那剑客也知兹事体大,一转念,便道:“不若这般,你报官时,便说发现我重伤,待官吏来了,我亲自与他们说,如此有什么责任,与店家娘子也无关。”
虞蘅点点头,见他淋了雨,状态实在不好,又担心问道:“郎君可还撑得住?”
剑客老实道:“怕是已发了热,我这一条小命与城中百姓便交代给店家娘子了,万望娘子上心些。”
虞蘅听他贫嘴却笑不出来,抿抿唇,此处距慈幼局倒是不远,但……若真如他所说那般,谁知他后头有无人察觉,跟了出来。
为着慈幼局上下几十条人命,谨慎起见,虞蘅只道:“前边有个破庙,久无人居住,郎君且过去避避雨,我即刻回去报官。”
此事实在太大,自与剑客分头后,虞蘅便撒开脚丫子跑起来,不曾想到半路,竟碰上乘车来的阿盼与谢诏。
元六在前头驾着牛,一见她,左臂兴奋得挥舞:“嘿,阿郎,可巧遇上蘅娘子了!”
又疑惑:“这么大雨,蘅娘子你跑什么?”
帘子“唰”地被拉开,随后探出阿盼焦急埋怨的脸:“若不是阿玲同我告状,我竟不知,下这么大雨,您便一个人跑出来了!”
第60章端午节到了祸水的东引
虞蘅喜出望外,见了谢家车驾,如见救星,麻利地上车:“掉头去府衙。”
见她焦急,阿盼顾不得数落,忙问“怎的了”。
虞蘅怕吓着她,“遇见人受了重伤,咱们赶紧报官去。”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番遇见那剑客时的情形,隐去交涉那段。
便是这样,阿盼也白了脸。荒郊野外的,若她碰上个浑身是血的人,指不定吓撅过去,到底蘅娘子胆大,气定神闲的。
虞蘅哪里是气定神闲,方才经历了一吓一惊,还没缓过劲来,眼下看着镇定,不过是脑袋发懵罢了。
坐车上喘匀了气,虞蘅反应过来,才奇怪:“你们如何来了?”
说起这个就来气,阿盼哼道:“还不是阿玲告状到我这儿来,说她劝不动蘅娘子。我本想着雇驾车,这么大的雨,街上连个车也没有,蘅娘子竟敢一个人出门!哼,幸好我及时想着谢家不远,赶紧去借了车。”
虞蘅被说得没脾气,心里又暖,连声哄她:“到底是我们阿盼聪明。”
方才她雨中奔跑,外衫早湿了,好在出门前,阿玲压着她多穿了件长褙子,此刻脱下来,里头一身也还算得体。
发髻松松散散不成样子,干脆解了披着等晾干。
鬓发与刘海都湿哒哒黏在额前,她伸手一缕一缕地盘顺。
倒也不尴尬,自她上车起,谢诏自觉不便,挪到了车外去坐,与元六一处。
这还是人家车驾呢,虞蘅颇不好意思,又感慨对方真君子,不计前嫌就算了,还这般的绅士。
这时谢诏隔着车帘子问她:“可有受伤?”
虞蘅吁出一口气,“没事。”
然她这副狼狈模样,说没事,谁信?
谢诏凝了片刻,想到她一身的泥水,领口似还沾了血迹,轻声道:“车内有金创药与干净布巾。”
想说不必麻烦,张口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阿盼立刻拉开车柜,将布巾寻出来往她脸上糊。
一股似有若无的皂角香扑在脸上,原本雪白柔软的帕子,因此沾上了一抹黑污。
虞蘅只好道,“多谢。”
及至了城内,雨势不消反涨,伴着贯耳雷声,五步开外,几乎看不清东西。
虞蘅庆幸,在这没有天气预报的地方,幸亏他们来接她,否则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进城呢,那剑客多半没命。
府衙到了,谢诏陪她一块进去,因有他的面子,底下衙役没怎么晾着她,很快将二人带到裴府尹面前,裴府尹听说京郊竟出了这样的事,不由得惊怒,即刻派人去破庙。
至此,事情便与她无关了。那剑客所说无论真假,亦不会牵扯到她。
只是,虞蘅心里的石头却并未落地。她站在府衙门前,不知为何,迟迟挪不动脚。
她想了想,这种纠结烦乱大抵来源于……自己竟希望剑客的话为真,如此,端王老狗便不能再逍遥。
只是谋逆大罪,兴师动众,不说牵连底下官员的无辜家眷,若狗急跳墙,真打起来,这汴京城里的百姓死伤……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与交谈声渐近,虞蘅深深吸口气,又松松吐出。
“裴伯父留步,便送到这吧。”谦逊有礼的,这是谢诏。
“近几年的雨水,也忒多了些,庄稼都淹了不少,但愿秋来是个好年吧。”裴府尹点点头,望天感慨了句,而后便摇着头走了。
谢诏冲她颔首,便迈前一步,撑伞走进雨幕中。
她还在发呆,对方却又停下脚步,引首看她:“还不走?”
竟是替她撑伞么。
虞蘅走下石阶,对方撑伞很稳,伞骨高大,一丝雨汽都没近身,比她来时的狼狈好多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