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站在门口的姜娴,沉默片刻,问:“庭之是不是死了?”语调平静,声音清晰。
看来是真的恢复了。
姜娴没走过去,靠在门框上:“……是。”
“哦。”仇燕燕抠抠手上被自己抓出来的如今已经结痂的疤,无比淡然道:“死了就好。”
原以为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就应该如疯婆子般惨叫哭嚎,声声凄厉。
姜娴眼瞳没有聚焦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仇燕燕是一个被拐卖的女人。
几十年前,她的前途不比杨庭之差,她的厉害聪颖还没有发挥施展。
她恨啊。
在杨余伟的暴行下护着小小的杨庭之,那是爱;在得知儿子的死讯之后波澜不惊乃至松了口气,那是失去枷锁后的庆幸。
没人再禁锢住她了。
所以仇燕燕疯了许多年,当所有与杨余伟之间的牵连都消失时,她终于从疯子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沉吟许久,姜娴说:“秋敏艳在杉城。”
如果要报仇,请随意。
然而仇燕燕却摇摇头:“欠她的,还清了。”
“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如果可以,麻烦你最后一件事。”仇燕燕抬起头:“就当你从来都不认识我。”
任何与杨家有关的事,有关的人,她都不要再见。
姜娴轻轻启唇:“好。”
她问仇燕燕:“你有什么打算?”
这时候,这个疯了半辈子的已经头发花白的女人望着窗外升起的太阳,说:“回老家找找我妈,她没等到我回家,肯定使劲儿活。”
人小鬼大
每个人都有归处。
仇燕燕离开疗养院那天是个大晴天,她背着一个破皮包,兜里揣了几百块钱就上路了。
回家的路很艰难,这位高材生足足等了几十年才等来,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见到母亲。
姜娴叹了口气,告别了马恩琦,离开鑫誉疗养院,经过‘拾光’民宿门前,她彻底告别洱平市,拼了个车。
九个多小时后,她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萍江县。
这次是真的打算安家落户了。
先在热闹的老小区租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再去外面找一份消磨时间的差事。
每天早出晚归,看大爷大妈遛弯种菜,听邻里邻居吵吵闹闹,不失为一种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幸福。
她主要以写稿子为生,但常常去当地孤儿院帮忙上课,于是渐渐的大家习惯了有这么个人,熟悉的邻里邻居开始叫她姜老师。
此时距离她离开江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呜呜声传得很远,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女孩坐在孤儿院的水泥地上,不合脚的鞋子掉了一只,小啾啾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