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对她那么好。她尚未还上半分恩情。她怎么能够随便冒险。
再偷偷哭一会吧。
再哭一会,就擦干眼泪去想办法。
但她没有哭太久。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林绪青,哭什么呢。”
下一瞬,她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像是匆匆赶来的样子。
林绪青呆呆地看着她,不敢想象她会来。
……更不要说这个她从不敢奢求的拥抱。
那是她独自走了那么远的路,从没有过的温暖依靠。
姜悯给她擦了擦眼泪,柔软的掌心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又抱了抱她:“不哭了啊。姐姐在这呢。”
说完这人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说,你才十九岁,这么小,哪里经得住这么多事。
那天的手术顺利做了。
姜悯垫了一笔钱。具体数额林绪青不记得了……等要到林自立的工钱和赔偿款后,就还给她了。
但那笔钱……也是姜悯帮她要到的。
等父亲的情况稳定下来,次日,林绪青去找同乡的叔伯问清了情况,推林自立的人是包工头的侄子。
对方倒是死活不认,推说是林自立自己不小心。
也是那时年纪轻,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独自跑到工地里去讨要说法。
对方恼火了,抄起地上的木棍:“臭丫头,再不走,老子揍你。”
她气性上头,冷笑一声:“你打啊。”
同乡的叔伯拦着她,对方那边也有人从中说和。
她不听劝,态度冷凝而尖锐,被对方那流氓般的态度激怒到,张口就说要去政府单位投诉,要去找媒体曝光。
局面更加混乱。
那人红着眼,当头一棍,往她头上砸。
她已经避不开。
“林绪青!”
有人从后一把揽住她,转身,牢牢将她护在身后。
那木棍重重砸了下来——
林绪青不记得后来是怎么离开那里,又怎么去到医院。
只记得那天晚上在医院。帘子放下来,医生给姜悯做完检查,说是外伤,但也伤得不轻,要她好好修养。
只记得自己眼眶里全是泪,一次又一次说,对不起。
只记得自己在心里发誓,轻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只要你想,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等医生出去开药,姜悯叫她进去。
姜悯没有怪她,只是无奈:“怎么那么冲动。你一个女孩子,跟一群男的争执,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全。”
“你父亲的事,我会找律师朋友帮忙的。”
“不要太担心了。”
“帮我上药吧。”
“……好。”
林绪青克制住情绪,终于鼓起勇气,看清姜悯的伤处。
长长的青紫色伤痕,有些淤血,从肩头往下,几乎蔓延到清瘦背脊之上。
背对着她的人,上衣半解,肌肤在灯光下盈白如玉。
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被烫了下。
几乎不知目光该往何处放,握着棉签的手也迟迟不敢落下。
心底原本满满当当全是愧疚自责。但那一刻,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个念头出现,惊雷一般。
她在心底谴责自己:你疯了。
可她一边谴责自己,脑海里却浮现过往的许多画面。
这么多年,她是她生活里唯一的亮色。
柔软晦涩,起伏涨落。
她期待着她的回信,期待着到明川读书,期待着再见到她,期待着她到学校看自己。
她会含笑看着她,摸摸她的脸颊,会送她小熊玩偶和围巾,教她摄影,陪着她在校园里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