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路特别吃力,老板给的地址我也有所耳闻,就是举世闻名的茶曲乡的达木寺。是现今唯一一座保留骷髅墙的寺庙。这条路也是出了名的不好走,据说路上死了不少人
我准备了些干粮,老板很够意思,他好心地给了我一个护身符。说有了它可以安全地抵达山的那一头。然後坐上了汽车,前往那个传说的寺庙。
车子开得很慢,司机是一个中年的当地人,老司机了,开车的时候精神非常集中。整个过程相当惊悚,整条路就在怒江的边上,而且只能容许一辆车子通过。一不留神那就是尸骨无存,所以来达姆寺真的很玩命。也许我不会再冒险来第二次了。
十几个小时,我连一口水都不敢喝,神经高度集中,照理那麽颠簸的车我绝对会晕车。但是紧绷的神经根本没心思呕吐。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车窗,偶尔侧头看着车窗外就感觉自己是时候写遗书了。
终于车子像是挪动似地到达了目的地,司机停下了车,所有的人都开始念经的念经,感叹的感叹。而我走的时候感觉腿都软了。下车的时候还有一个哥们好心给我递行李。在通往达姆寺的小道上,有好几个小孩在玩耍,他们手里随便拽着石头或者骨头渣子就到处乱扔,完全对这里没有任何的恐惧。牛逼的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和他们打招呼。我急着要找人帮忙,就找一个看上去不太“牛逼”孩子来问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懂汉语还是我表达能力差,比划了半天他也只是对着我笑。笑的很灿烂,但是我很无奈。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走,达姆寺不算大,要找一个喇嘛我想也不会有多难。
接着,我终于看到了举世闻名的骷髅墙,真的很不可思议,这里第一眼是怪诞和恐怖。但看久了之後,发现密密麻麻的骷髅朝着你的时候感觉那是一种对死亡和生存最有力,最直接的啓示。活着和死亡的界限实在太微弱了。我感觉这是圣洁的地方,是刺激心灵去思考的地方。这种感觉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不再是恐怖,而是一种沉思。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喇嘛,他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喇嘛,裹着一件已经褪色了的袈裟。裸露出一只手臂,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子刻出来的。手里不停地摇着转经筒,他在念经,我没有前去打扰。等他自己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才上前。他说:“扎西得勒,我的年轻人。你的眼睛很特别,很奇怪已经开了天眼,但是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很少有你这样的人。”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左眼。我友善地朝他笑笑,说:“没什麽特别的。请问哪里可以知道一位叫做达姆多吉的大师。”
他朝我微笑着说:“我就是。”
我告诉他关于我的来意,然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的说了一遍。
他听完之後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按在我的肩膀,我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我的肩膀上居然飞起一只白头雕,但是我之前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白头雕好像很不高兴,它嗷嗷地叫了几声就飞走了
他看着我,眼神非常依然安详,他低声地说:“你带来了恶鬼的怨恨。任何事情都逃不过菩萨的眼睛和自己的心,心中的邪念不是可以掩盖的沙土。留有的罪孽会唤起新的苦难。索旺他没有遵守约定来赎罪,他告诉了别人关于他的秘密,他找来了你们,于是他的厄运就要来了。”
我道:“您知道索旺的事?”
他从身边拿出一包东西说:“拿去吧孩子,有这些东西就足够了,然後就带着你的朋友离开。索旺的事情不要再打听。”
我还想要说什麽,但是却无法继续问下去,我看着达姆多吉的眼睛,他的眼睛透着一种悲悯。不知道他在可怜什麽,但是连我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奈。
我颔首接过东西,他继续说:“这是琴典,既然你能够找到这里来,表示佛爷慈悲,不想让你们继续受难。孩子回去吧。”
我收好东西向他道别,毕竟我已经达到目的了,也不想再惹什麽更大的麻烦。达姆多吉又开始念经,声音非常低沉浑厚,听上去像是高原风的声音。此时远处传来一股奇怪的烟味,还飘来一股浓重的腥味。达姆多吉告诉我有人在举行天葬。他们在点桑烟,吸引神的使者鹰鹫前来享用贡品,这贡品便是死去人的人肉。
果然从远处传来了鸟叫声,天空中慢慢地聚集了许多的黑点,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喇嘛,他气喘吁吁地对我们用藏语大喊大叫。达姆多吉突然怔住了。很难想象有什麽事情可以让这个看破一切的喇嘛这样吃惊,他悲痛地说:“糟了,索旺危险了!”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让我和他一起上天葬台。这里周围都是风马旗和经幡,大风把经幡吹的像是疯狂狂舞的神明。我越走近越感觉到浓烈的血腥,那股味道实在不好受,草地上还能看到血迹。
达姆多吉手里拿着一把金刚杵。嘴里念着咒,我跟着达姆多吉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到山坡。我们发现索旺跪在青石板上,他朝着天空嘶吼着,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绝望愤怒的吼声。他肚子上都是血,虽然不知道伤势怎麽样,但是那些血却非常触目惊心。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伸手向着天空。像是在抓什麽东西。所有的白头雕都围在他的边上。白头雕不吃活人,只是围在索旺的四周,密密麻麻地盯着他。就像是一群使者看着一个在受刑的罪人。索旺还没有死亡,他朝着天空不停地咆哮。最後他不再叫喊,直接倒在了青石板上。
我不知道为什麽索旺会在这里,难道他真的疯了?我想到忧郁症晚期患者,到了最後的就只想着怎麽去死。但是我总觉得索旺并没有完全想要去死,反而他有一种很深的矛盾,死与生的矛盾,他骨子里有着很强的求生意志,但是他的行为和思维却表现的非常想要死,想要解脱。
达姆多吉连忙把周围的白头雕赶走。他冲了过去。索旺浑身在抽搐,我帮着达姆多吉把索旺背在肩上,他的身上都是血迹。我背着他就往山下赶,感觉索旺的手越来越冷。而那种古怪的味道却越来越浓重,我把他背在背上,没有办法看到他的样子。但是却觉得背上的索旺简直就像是一具死尸。他没有了任何的气息,我对着身後索旺喊道:“坚持住啊。”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为什麽会突然之间发疯自杀,西藏人很忌讳自杀,认为那样下辈子会投胎做畜生。我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他前面的样子像是压抑了很久的狂怒,就像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像是昨晚那个阴郁的老头。而是一头愤怒的野兽。
四周的秃鹰都是有灵性的神鸟,他们感觉到了这一切,所以都围在周围,连一声都没有叫。我背着索旺,那些鸟就跟着我们一起下山,被一大群白头雕追赶,我几乎连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嘿嘿”
我隐约听到身後传来了笑声,那个笑声乍听之下就是昨天夜里在索旺家听到的声音。那种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气,我舔着嘴唇,心想自己身後幸好有达姆多吉跟着。
又是一声阴冷的笑声,我停住了脚步,突然我发现除了我的喘息声外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我猛地回头一看,发现後面没有一个人。四周空空如也的山丘,除了越来越多的白头雕,後面居然没有人跟上来?
我停下来呼唤着达姆多吉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回应我。我背着一个人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高原上根本无法体力透支的太过严重,我只觉得吸进去的氧气越来越少,天蓝的几乎要滴下水来。我有一种幻觉,这里真的就是生于死的转折点。周围的石头上堆满了各类的经文,远方的经幡依然在疯狂地舞动。
风声,四周都是风声,而在风声中我又听到了那古怪的笛声。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那声音居然就是我身後的索旺所发出的。周围的白头雕的数量已经让人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了。那些白头雕的眼神完全不正常,从他们的眼中我看不到前面所见到的那种神圣,而是一种饥渴,他们想要吃我?它们把我当做尸体了?
不对!我意识到它们的眼神不是看我,而是我的背後,索旺因该还没断气,难道……我无法继续往下想。
我连忙倒退着往前跑,手里什麽防御的东西都没有。鸟没有直接攻击,它们甚至不叫,但是就这样的环境下,我又能跑到那里去?就连一个躲避的避难所也没有。“索旺”的身上撒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对这一切我都太陌生了。我的身上也全都是这种味道。鸟就是被这种味道吸引的。
突然我听到有人在大喊:“放下他!”
我大脑像是被猛地抽打了一样,虽然不厚道,但是我直接把手松开然後跑开的方式,就听到咚地一声,索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回头一看的确是索旺,因为疼痛整个人都卷曲了起来。我心里非常抱歉,心想这麽一摔,索旺不会被我给摔死了吧。我连忙跑过去想要把索旺重新背在肩膀上,突然我发现索旺的脸上居然在微笑。他看着我的背後在笑。眼神就像是那些白头雕再看我一样,
他说道:“你来接我了,哥哥。我已经受不了了,你不愿理我就让我也死去吧。”
我突然发现我的背後还有一个东西在趴着。我的肩膀又开始胀痛。好像有什麽人抓着我的肩膀。而整个背部都奇痒难耐。索旺被我摔了下来,但是还有一个东西却依然在我的背後。
索旺对着我的背後一阵狂笑,笑的非常凄凉。我从脊椎开始,就像是被冰冻似地。我哆嗦地往身後抹去,发现手上都是血,黑红色的血液撒发出恶臭。
索旺开始疯狂的大笑,我连忙喊道:“我背後是什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