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没有类似的成功案例借鉴,所以一切都是未知的。即便她早已在脑中构思模拟了不下千万遍,可唯有上了手术台,切开他的血肉,才知道如何下刀。
换句来说,他们要利用他活生生的身体,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医学研究。
成功了固然皆大欢喜,可……失败了呢?
她不敢深想。
她永远记得,在她初见他那日,她对少年说,‘概率渺茫,但也不是不可一试’时,少年忽然被点亮的黯淡眼眸。
他如此积极地过好每一日,不是向命运和废肢屈服,而是蓄着力,为了更虔诚地拥抱朝阳。
她不怕他恨她,她只怕自己亲手给了他希望,又将他推入更覆灭的黑暗。
墨兰谦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前,道:“不要有压力。”
说来惭愧,在走到领域极限的此刻,他给不出什么有效的指导。
这场手术,便像在一处荒野之地拓荒,这里人之罕至,甚至以后都不一定会有人愿意在此生存。
可既然这片土地能在地球上诞生且被发现,那么它一定也在呼唤人类的关注。
曾经也有人踏上过这片土地,但被恶劣的环境逼退、甚至逼疯。
没有人愿意再来涉足此地,但却不代表放弃。只是暂时将它封存在过去的笔记之中。
而当医学研究者有了足够的知识积累后,便在条件成熟的今日,下定决心征服它。他们从团体里层层选拔,挑选出了最前锋也最能创造可能性的战士。
她必须要在这荒土上播种抽芽,并且只有一次机会。
他知道她的压力,可这番安慰在白无水听来却更像专门往心窝子上戳。
她挥开他的手,“你当然没压力,压力全在我身上!你既然能轻飘飘说这种话,那要不干脆你来?!”
墨兰谦知道她在发脾气,可工作上的事到底和平常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他语气严厉,“行医最忌讳感情用事。即便是气话,也不能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她私底下想怎么闹都无所谓。
但绝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态,都不能以儿戏的口吻推脱身上生命的重量。
觉得艰难的时候,提着一口气也就撑下去了。她这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知道!”
是,她感情用事。
早在他们让她接手的时候,不都知道她是个容易受人影响的胆小鬼吗?
现在说什么忌讳感情。
相处了两个多月,花花草草都有感情,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今天才和他有说有笑,明天就要决定他的生死。
她做不到平常心!
“嘭——!”
白无水摔门而出,窗户被震得抖三抖。
墨兰谦:“……”
他沉默着回到办公桌前,开始着手拟写向wo汇报的下一步手术进程。
他给她一点时间去思考。
她是天生的医生,也是他医学研究过程中,最趁手最稀缺的一把手术刀。
他最欣赏,恰巧也是最嫉妒的,便是这世上,大概不会存在她完成不了的手术。
可如果有,那便是她无法战胜的人性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