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端反应比她还快,“去探望谁?”
傅家那点破事当年来往较密的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裴宁端大概也听说,但池艾还是默了须臾。
“我外婆。”
池艾的声音沉下去,视线也一并变低,裴宁端凝视着她,隔着遥远的时空,仿佛在凝视十六岁的她。
池艾的胆子其实很小,内心也敏感脆弱。
裴宁端没有说出“让谁去陪你”这种话,只道:“注意安全。”
池艾忙不迭点头:“好!”
第二天一早,池艾打车到京郊护理院,兴许是因为在周末,来探望的家属很多,她排了半小时的队才登记签上字。
来招引她的社工还是上回那个,池艾和她聊老太太的情况时她一直紧张地往池艾身上瞅。
池艾注意到她的视线,一边签字一边说:“谢谢关心,上次事故的伤已经恢复了,不打紧。”
社工如实重负,虚虚地说:“上回真是不好意思,但毕竟是在院区外……没留什么后遗症吧?”
“没事。”池艾浏览着表上的登记记录。
同一页表上还有另一个名字。
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了。
“嗐,葛老太太两个多月都没人来探望了,如果不是她病了,我们也不会给您打电话……”
“今天还有别人来看她?”池艾问。
社工探头,看了表上一眼,后知后觉:“啊,对,一早有位傅女士过来,现在还没走,是葛老太太的家人吧?您不认识?”
池艾合上表格,“她在哪儿?”
社工领着池艾去了护理楼休息室,一楼护工说葛老太太和家属散步去了。
池艾便在休息室里等着。
过了半个多小时,葛老太太终于回来,身侧跟着两个人。
迎面见着池艾,老太太的脸一下子拉下来,站在大厅门口耍脾气:“你怎么来了!”
池艾轻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社工打电话和我说你最近身体不好,”之后她扭头看向老太太身旁,对着那位穿着灰色西服、头发挽簪起来的女人,平静道:“傅总。”
傅秦序点头,嗓音柔和:“小池,好久不见。”
她身后跟着的应当是秘书或者助理,池艾没跟这人打招呼,老太太当着一众人的面叫出声:“狡丫头!要你来看我!你来就是咒我早点死!”
她一把年纪了声量却还是大得吓人,里里外外的社工和家属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吵架?”
“不是吧,听着都快打起来了。”
“谁啊那是,葛老太太吗?”
“原来她有家属啊……”
周围窃窃私语,池艾权当没看见老太太跳脚,继续问:“傅总今天怎么会过来?”
傅秦序看着她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有一丝意外,“听说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我过来看看。”
“护理院联系你了?”
“没有,”傅秦序徐徐道,“但我偶尔也会关心关心老人家。”
如果真的关心老太太当初就不会把她送进护理院,这话假得很,可偏偏老太太信了,并且深信不疑,一下子就把刀口对准池艾,怒气冲冲地骂起来。
“你不看我还不准别人来看?你走,我死在这儿都跟你没干系!你来这儿就是故意气我早死!”
更难听话的这些年池艾不是没听过,反应平平,老太太气不过她这幅态度,转身就朝外走,边走嘴里边气呼呼地嘀咕着什么“不孝”“撞死”一类的词儿。
社工担心她真跑大马路上挑车撞去了,和池艾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大厅里一干看热闹的群众见人都跑了,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
傅秦序吩咐秘书去看着葛老太太,转头对池艾一笑,“小池,我们聊聊?”
傅秦序比池艾大了六岁,很有做姐姐的模样,同时她也是个能力出众的商人,傅家破产后是她一手收拾的残局,在银映被收购前“傅”和“江”两个姓氏在海京商圈一直都占据着极重的份量,她的成就远比她父亲傅严盛高得多。
小茶歇里坐着,傅秦序问:“离开傅家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
护理院里的茶水很糙,尤其凉茶,涩得发苦,她却没嫌弃,尝了好几口才放下浅口杯。
池艾察觉到傅秦序的性情比起从前似乎温和了许多,当然,也可能只是她想让外人看见的表象。
“当然,”她浅笑,“谢谢傅总惦念。”
傅秦序也笑:“一家人,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叫我姐姐就好。”
池艾唇角弧度更甚:“好,姐姐。”
她叫得太顺,傅秦序顿了下,重新端起浅口茶杯,微微一笑道:“你长大了。”
放在十年前,池艾不会这么轻松的面对她。
池艾歪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