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另一边靠后位置的裴知松了口气,感动了,猛喝几大口水。
沈甯见状悄悄用胳膊碰她:“小姑对你好吧?”
“少来,”裴知暗戳戳地回嘴,“要不是你把我送过去,我哪儿用遭这么大的罪。”
“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现在,连小姑都帮你说话……”
这边窃窃私语,那边裴陆常忽然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裴知刚放下去的心刹时一咯噔。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那不省心的爷爷道:“既然干得不错,那给裴知换个工作吧,她好歹也是裴家的小姐,不能老让她做些下人的活。”
裴知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幸好安娜不在。
一旁的沈甯差点被气过去,裴知扶了她妈一把,急声道:“爷爷!什么下人不下人,我跟在小姑身边当助理是奔着学东西去的,您别误会了!”
裴陆常没好气:“你小孩子懂什么?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变了。
沈甯更是脸上一白,紧张地看向裴宁端。
裴宁端坐在椅子里,眼神冷得惊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晚餐要以撕破脸收场时,一直安静用餐的老裴总突然开口:“宁端,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裴宁端眉心小幅度的一蹙,俨然是并不认可。
老裴总却道:“这是规矩。”
裴宁端抿了抿唇。
“是不是我太久没回来忘记了还是怎么着?”看戏的裴清默忽地插进来,“裴家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管小不管大了?”
裴陆常一听见她说话就心烦:“安生吃你的饭,有你什么事儿?”
裴清默冷冰冰地盯过来。“和你说话了吗?”
她的眉眼和已过世的姐姐裴沛玟其实有两分相像,冷起脸时表情颇具威慑力,裴陆常哑了下,心虚地看向老裴总。
老裴总缓缓放下小汤匙,视线掠过鸦雀无声的一桌人,那双年迈沧桑的眼瞳中渐渐浮现出许多情绪。
最终,她叹了口气,垂下眼皮,“今天是宁端的生日,宁端说了算。”
所谓家宴,通常多是不欢而散。
入深夜,老裴总将裴宁端叫到书房,先问了近况,之后才提到今夜饭桌上发生的事。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桌灯,老裴总坐在裴宁端母亲过去常坐的位置,背后就是悬挂着的黑白照片。
裴沛玟就连遗照都是不苟言笑的。
“你舅舅的话别放在心上。”
裴宁端收回目光:“我明白。”
老裴总默了几息,回身看向裴沛玟的照片,“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来吧?”
裴宁端当然知道。
因为她想念女儿了。
裴宁端的性格和她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裴总在她身上总能看出女儿的影子,所以这一年来经常让她回本家。
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并不好听,裴宁端便道:“以后有时间我会多回来。”
老裴总诧异地回头,看见裴宁端脸上还是冷冷的,她方才笑了下,两手抚摸着椅子的把手,浅浅地说:“嗯,以后多回来吧……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裴宁端静静地垂下眼睫。
过去许久,裴宁端抬眼,平静地问:“真的好吗?”
老裴总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裴宁端也看着她:“薄情寡性,好在哪儿?”
裴宁端甚少思考这些,而今天,大抵是因为日子特殊,她也落了俗,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譬如,母亲的忌日,她应该掉两滴泪。
又譬如,面对裴陆常的得寸进尺,她应该怒火中烧料理了他,彻底让他从眼前消失。
但裴宁端没有这些丰富的情感。
如老裴总所言,裴沛玟将她教得很好,作为裴氏机器而言挑不出毛病,放眼海京也足够震慑那些对集团有所企图的视线。
她是个合格且完美的继承人,从小就是。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老裴总说,像是肯定,又像是在安慰她。
“宁端,裴氏需要你,不要让你母亲失望。”
从本家离开,还没到十二点,外头雨势又转大了。
安娜接到消息将车开进来,撑着伞沿阶上来,却见门前裴宁端在和一个女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