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还寒想不明白胜春喜欢这公子的原因,在那公子眼里,这些应该只是平常的日子罢了。
但他知道胜春会给他吃的,所以在讨不到食物的日子里,他便会挪到胜春卖花的街角,等着她收摊时候看到自己,然后听她讲起那莫名其妙的喜欢。
所以他不免也看到了胜春喜欢的那个公子。
干净的衣裳,三两好友,小厮在后面抱着布匹和书,一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有说有笑,没有人注意到胜春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
后来向还寒也知道了,胜春之所以在那里卖花,是因为那公子的家在那条巷子里,她费了好多嘴皮才从一个卖菜人手里要来了那块卖花的位置。
胜春会和向还寒分享很多这个公子身上的事情,比如他右脸下面有一颗小痣,比如他母亲喜欢粉色的花,比如他喜欢城东铺子的玲珑糕。
“我今日送了他束花,你看到没?”胜春激动地分享道。
向还寒看到了,她选了好久,然后包得很仔细,说是有一个姑娘买的,让她代为相送。
对了,胜春不仅送花,有时候还能同那公子问几声好,问完之后自顾自地笑。
“我现在可厉害了,我能从满街的人里一眼瞧出他的背影来。”因为胜春一直在看他。
“他今日好像不开心,听说乡试结果出了,他没上榜。”向还寒觉得这公子大概也上不了榜,他经常在茶楼听戏,但向还寒并没有跟胜春说这些。
“张婶那些人胡乱编派他,说他瞧上他长嫂了,我上去就问张婶要证据,她支支吾吾说了一通黑着脸走的,气死我了!”所以现在张婶卖别人胭脂十二文,卖胜春二十文。
诸如此类的事情,小小的向还寒听了很多,虽然仍然不知道胜春为什么喜欢那个平平无奇的公子,但是她喜欢得很开心,他就能开心地吃到烧饼,这样很好。
直到有一天胜春说有媒婆去那公子家了。
那天的她手上捻着一朵花,将花身上的叶子拈得只剩绿色的汁水。
向还寒捧着烧饼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想了好久后催促道:“那你得快点去告诉他你喜欢他。”
胜春似乎惊讶于他的话,但也没惊讶太久,最后抱起膝盖说:“告诉了又有什么用,门当户对这种事情我还是懂的。”
“什么叫门当户对?”向还寒又问道。
胜春的解释很简单:“一样有钱,一样有才,一样好看,能看见他眼里的风景,能走上他要走的路。”
向还寒觉得胜春更好看些,那公子不过样貌平平罢了。
然后她就开始叹息:“你说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啊,这种喜欢好痛苦,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为什么要抓着不放。再说了,他有钱是他爹娘有本事,又不是他赚的,他有才也不至于乡试也过不了,他是好看,但好看的人那么多。”
向还寒点了点头,对每一句话都表示赞同,他庆幸胜春都明白,但是看着她流泪,心里又有说不出的酸楚。
街上的小狗扒在馄饨摊那里摇尾巴,但是被摊主一个棒子吓跑了,胜春说,看吧,咱们不能学狗,不然也会被打断腿的。
后来公子定了亲,是和城东糕点铺老板的女儿,原来他不是喜欢玲珑糕,喜欢的是做玲珑糕的姑娘。
胜春也到了嫁人的年纪,相看的人是屠户的儿子,她不再卖花了,两口子干起了卖肉生意,便没再来这条街。
向还寒再见胜春是她嫁人半年后,她给了他个窝窝头,两个人并排在河堤上吃,一如过去。
向还寒说她原来卖花那地界好,为何不把肉铺子搬到这边来,胜春说她现在不喜欢来这边,因为不想见那公子了。
“你不喜欢他了?”向还寒理所当然地说道。
胜春笑笑:“姑娘家的心思,你不懂。”
他是不懂,也觉得不值:“张婶现在还看你不顺眼呢,你喜欢一通只结了个怨。”
还搭进去一束花钱。
胜春只是边吃着窝窝头边解释:“有什么关系,是我当时喜欢他,当然会想待他好些,等你长大些你就明白了,有些喜欢原本就不会得到回应,也强求不来。”
原本就不会得到回应,却还是要喜欢,这不就是活该吗?
向还寒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后来的胜春过起了相夫教子的日子,后来的向还寒在一个雨夜碰上了向正雁,他所有关于“喜欢”的大道理,好像都是从胜春那里得到的。
人为什么会在看清楚了差距,明知道这人与自己设想中的喜欢相差千里万里、明知道他不可能喜欢自己之后,为什么还眼巴巴地想见他。
所以,这真的是喜欢吗,还是不切实际地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到旁人身上?
可他为何寄托的对象会是江熄?
剑气将落叶横扫一空。
别看他这几天按部就班地煮药、喂药、修炼,其实发呆的时候居多。见不到江熄后,他便有了时间去思考,虽然这些思考毫无意义。
问:向还寒为什么要答应江熄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