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回到巳渊坛,推开院门后四下无人,唯有一棵需要三人才能合抱的梧桐沐浴在月光下,再往里走是一片药圃。
屋里布置更为简单,可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天渊派有五峰十二坛,在七大修仙门派中算的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坛中不该如此清贫,但那些值钱的东西早已被他变卖用来给他心脉被毁的师父治病,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外欠上千灵石,他师父也依旧没有醒来。
向还寒没了半丝力气,沾到床便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烈阳高照,码头上全是扛着盐袋子的人,他们个个光着膀子,除了向还寒。他昨晚被打的浑身是伤,露出来实在骇人。
但不知为何,今日有好几个人频频朝他投去目光。
他是背着天渊派出来赚钱的,这会儿瞧见别人打量自己,赶紧把草帽压得更低了些。
“听说那孩子家里有人病了,他才没日没夜来这里扛袋子。”远处几人窃窃私语,向还寒听到他们在说自己,但仿若未闻,一直来来回回,未有停歇。
今日是个大户,这一扛便到了后半夜,船工结了钱,众人呼啦啦散开回家。他来到河边洗脸,这才发现自己的肩上渗出了大片的血,而他一天了竟没察觉出疼来,那些人盯着他多半是因为这些血迹。
一招大洗涤术后,向还寒的衣裳变得干净,只是伤口被挣开,隐隐泛着疼。
他没在意这些伤,只将今日赚得的铜板用麻绳系好,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背篓来放了进去,里面已然装了小半筐铜板。
他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与夜间流窜的猫擦身而过,转过巷子走到了一间名为“千金通典当行”的铺子。
里面油灯亮着,他摇了下窗口的铃铛。
典当行靠近赌坊,白日夜里都是开着的,之所以叫“千金通”也是因为什么钱都能兑换,哪怕对方要的是灵石。
那伙计托着腮往窗下看了眼,看见一顶草帽后伸手接过他的背篓。
“哗啦。”铜板在台面上铺展开。
“你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的能是银票啊,这也太难数了。”那伙计抱怨了两句,又揉了揉眼,慢慢地在油灯下清算起来。
背篓里装着的是向还寒一个月来赚得的钱。
他倚在窗前,月光打在他的身上,身上汗水已经变凉,这才得了空给伤口上药。
“好了。那伙计算完,将二十三颗灵石放进背篓里抵还给向还寒。
才这些……
接过后,向还寒深深叹了口气。
“最近可有地方招工?”他常来这家当铺,和那伙计也算熟识,这码头的活就是这伙计告诉他的。
他没抱太多希望,但却听到伙计说道:“招工没有,但是赚钱的事倒是有一件,抢着干的不少。”
灵石被装到背篓中递下来,没等向还寒问是什么活,那伙计开口问道:“你是散修吧。”
千金通的活计阅人无数,看出他修道倒也不算奇怪的事,大概是觉得他缺钱,不像正规门派中人。
向还寒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介绍除祟的活,便应道:“是。”
“那筑基了没?”
向还寒接过背篓的手一愣。
如今灵气稀薄,很多人要练气多年才能筑基,他算是比较有天赋的,十七岁时就已筑基成功。不过他师父让他不可太露锋芒,所以他一般用灵草和符箓压制功力,装成平平无奇的弟子,昨夜面对拳打脚踢也不敢暴露分毫。
见他不回答,那伙计耸了耸肩:“我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藏春阁的阁主在找双修道侣,要求筑基以上的男修士,且点明了须得是散修,若被相中了,愿以藏春阁为聘。”
这处富饶小镇的江边有处温柔乡,名为藏春阁,以此阁为聘,无疑是一掷万金。
伙计嘴角带笑,像是看好戏一般:“不过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可听人说了,此双修大抵是要夺人灵力那种。”
向还寒听说过这种功法,其最常见于合欢宗,有些女弟子打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旗号与男修士结魂双修,最后被人发现她们是直接夺人灵力。
他大约明白了伙计口中“抢着干的不少”是什么意思,既然是招男修士,那雇主大概是名富甲一方的女修士,即使到头来是场买卖,也算人财两得。
“谢过,但算了。”他攥着背篓的边缘,摇了摇头后从怀里拿出一吊铜钱给了那伙计:“若是有除祟的活,还请帮我留着些。”
伙计欣然收下了钱。
向还寒回到巳渊坛时已经是后半夜,在坛外便看见院中有光。
听到门开的声音,身着一身黑色巡守服的人回过头来,急急地问道:“还寒,你如何了!听说你昨晚被打得见血了?”
“并没那么严重,是外面传过了头。”
向还寒看见来人也不惊讶,毕竟魏斋平日有事没事也往巳渊坛跑,早年他师父救了魏斋的母亲一命,结下了这份缘。
魏斋手中升起灵火来,绕着向还寒打量着他身上有没有伤,嘴里念叨着:“还不严重?我可听说姓曹的一脚把你的脸按进了土里,还有赤天峰那几个不入眼的家伙,用藤蔓困住你的腿,往你身上踹……是少宗主下的命令吗,他真是舒坦日子过够了,早晚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