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的正出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移回视线,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沈俪拿了一副十分厚重的弓箭,箭矢也要比寻常箭粗上许多,是专门射狮虎猛兽的箭。她身后的随猎也与她选了同样的弓箭,看来沈俪为此次秋猎也是牟足了劲儿。
她没接她的话茬,将自己选的那副弓箭放在桌案上,视线看向坐在杨妃下手便的沈栋道:
“安宁这把弓选的好,看来这太金山里的狮子见了安宁都要绕着走喽。”
沈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冷冷‘哼’了一声,没在说其他,甩袖离开。
沈俪方才所站位置的视角,极容易瞧见那隐蔽角落里交谈的二人,她故意激她离开,省的她一会瞧见了有所防备,坏了沈栋的好事。
防范危险最好的方法,就是提前亲手将它揭开。如今这个局势,与她先前想的不同,沈栋迟早都是要出来的,她不如提前放他出来。趁着风雨未曾波及到她时,她主动隐退,任那兄妹二人先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她再来一个渔翁得利,岂不痛快?
“殿下,我选好了。”温行拿了副黄桦弓站在她面前。
黄桦弓用途非常广泛,即可用来防身也可用来狩猎,大至山虎小到野兔,这把弓都能猎,只是这把弓属于样样通,却样样都不精,能猎是能猎,若是想猎狮虎,那自然是没有沈俪选的那把弓好用。
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想去挣那第一,只是有些好奇,他选了这么久,却选了一副这样平平无奇的弓箭。
“嗯,入座吧。”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此次秋猎的掌事领着一队身着银色猎服的随猎入场。他先将那队人带去了沈栋跟前,沈栋打量半晌,选中了其中一位手上挽弓处长着厚厚老茧的随猎。
虽说皇帝赐下的那名随猎不参与狩猎,只负责护卫安全,但狩猎时入了山林,这名随猎究竟有没有帮忙狩猎,谁也不知。
此刻,秋猎的掌事又将那队人带去了沈俪跟前,沈俪选了其中身材最为魁梧的那个人,那掌事便又带着人往她这边来了。
她随手指了一位排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个人,那人出列站到了她身后,掌事便又带着人往别处去。
沈泠微微侧头与温行对视一眼,而后余光看向她身后立着的方才选出来的那名随猎,温行轻轻点头示意她安心。
这些人都是东武帝派来的,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又喝了两站茶的功夫,所有的随猎都被挑选完毕,场上的各人也都陆续入座,整个猎场渐渐安静下来。
钟声响过三次,东武帝起身向着身后的高台迈步走去,场下座上的诸位也都起身伫立,目光皆凝视着高台上那座大鼎。
东武帝亲手燃了三支香,双手握住举过头顶,浑厚的声音响起:
“无私垂祐,有昭肇基。命惟天启,庆赖坤仪。
太祖神武,威震万宇;太宗圣文,德绥九土。
臣恭膺宝命,嗣守丕图。穹昊降鉴,灵符下付。
景祚延鸿,秘文昭著。八表以宁,五兵不试。
九谷丰穰,百姓亲比。方舆所资,凉德是愧。
溥率同词,缙绅协议。
因以时巡,亦既肆类。躬陈典礼,祗事厚载。
致孝祖宗,洁诚严配。
以伸大报,聿修明祀。本支百世,黎元受祉。”
语毕,东武帝将再次将手中的香举过头顶,附身拜过三次,弓腰将香插进案上的香炉中,四下臣民皆跪拜叩首。
三叩首后,东武帝起身入座,座下各位王子贵臣也起身伫立,紧接着击鼓手开始击鼓,击鼓的声音由重到轻,由慢到快。
秋猎掌事走到围场中间,伴随着鼓声扬声道:“此次秋猎,正式开始!”
各位公子小姐争先策马奔向山林,沈泠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眼神始终留意着沈栋所去的方向,沈栋与杨家三公子杨端去的是同一个方位。
谁不知道这杨端是去岁的秋猎头筹,与他去一个方位岂能讨到好处?谁不知他射法精准,在他箭下猎到猎物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所以杨端所去的那个方位就只有他与沈栋以及他们的随猎。
沈泠只在心里记下了他们所去的方位,放了马缰掉头往另一侧奔去,当务之急是先甩掉身边的这双眼睛。
她去的那个位置,是她往年常去的那片林子,这处几乎没有大型的野兽出没,多的是些野兔羚羊之类攻击性小的动物,她来了这处几年,见过最凶猛的也不过是头半大的野猪。
那野猪还是她在山下猎户挖的捕兽陷阱里发现的,也正是因为这片林子没有十分凶猛的野兽,所以山下讨生计的猎户常来这里捕猎,猎得些野兔山鹿之类的去卖了来维持家用。
那些猎户在这处挖了大大小小不少的陷阱,若是初次来稍不留神极容易陷进去。
麻烦的是,她今日来之前本也未想做什么,本打算走个过场在林子里晃到第二日便提前回去,若不是发觉沈栋与杨端的异处,她也不会临时起意想要跟上去瞧个清楚,也因此她未来的及将此事提前与温行说清,恐稍后误伤到他,所以她策马走的极慢,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将此事与他言明。
只是那个东武帝派来的随猎紧紧跟着她,她丝毫找不出空隙,她频繁看向温行,温行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行略思索了片刻,轻轻勒了勒马缰,从她身旁绕到她身后,顺着她的马走过的路往前。
瞧见温行猜中了她的意思,正要松口气准备加快些速度,却瞧见那个随猎也勒了马绳掉头走到了温行后面。
……
她勒马停在原处,扭头往回看,三匹马整整齐齐排成一条线,她强忍着扶额的冲动,看向最末端马匹上的那人。
那人感受到她的视线,慌忙下马拱手道:“殿下恕罪,是小的眼上蒙了尘,方才竟与殿下并驾,多亏温公子聪慧,小的才明白过来,小的不敢抢了殿下的风头,殿下先请。”
言罢,他将腰弯的根深,沈泠无语至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温行也用一副看智障的眼光瞧着那人。
她噎了半刻,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策马快快步向前。
这片林子荒草不算深,树木也算不上高大,阳光依旧能通过树梢的缝隙照进来,她试着加快速度,在林子中不断的七拐八绕,想着尽快将那人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