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做错的事怎么能怪到他一个人头上?他很清楚,事件没有发酵,张三必定做出了百般努力。
张定坤一把搂住了他,将他紧紧按在胸口。他的大少爷,傲慢有,矫情有,无理取闹也有,但不管他被打被罚被诬陷还是被排挤,他从来没有跟他撇清过关系。
在招猫逗狗、四处闯祸的年纪,犯了错让身边人背锅是富家少爷们惯常使用的招数。他的大少爷却从来没有理所当然地把责任推给他。
“张三是我捡回来的,教不好我也有错,你要打打我好了。”稚嫩的他向执行家法的仆从摊开手心。
“人难道不比花瓶金贵些?”七八岁的大少爷忿忿不平,向管家的三姨娘嘟囔,“这么冷的天做什么罚他跪着?从我的月钱里头扣好了。”
“你的金镯子去哪了我怎么知道?”他伸出胳膊拦住大小姐的长随,“反正不可能是张三偷的。”
一见钟情或许因为脸,一往情深必定是因为心。
————————————————
方学群康复出院,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万幸的是,离脑中风尚有一线距离,约翰逊特意将姐弟三人叫去办公室,“小中风之后,病人罹患严重脑中风的几率大大增加,一定要特别小心护理。不光日常饮食、起居要严格遵医嘱,情绪上也不能再受刺激了。”
方颖珊负责侍疾,方绍玮在方学群醒转后,被喝令和管家一起返回了月城。偌大家业,总要有人坐镇。
张定坤和方绍伦每日都去医院探望,但不光病人,便是方颖珊,也对他俩视而不见。
任凭方绍伦跪地认错,苦苦哀求,方学群只是静默不语。既不骂他,也不赶他走,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这种惩罚远胜于落在身上的棍棒。
方绍伦坚持上班巡查,舆论虽然没有扩散,但他每天去病房,几乎都会遇到相交的世家前来探望,方学群和方颖珊对他的态度难免引起猜疑。
至少谢厅长、魏司令之流大概是听到点风声,看他的目光明显不同以往。他没法解释,也无意乔装,他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尽量避免被发现,但只要是自己做下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产生了,也绝不会逃避躲藏。
世人的看法都不重要,除了家人。
可方学群的身体状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好转,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
方绍伦食不下咽,徐侯林出殡那日,徐敦惠涕泪交流的样子不时浮现在眼前。他原本对于徐敦惠决绝丢下重病的鹤仙,独自返回双桂,颇有微词,如今却是理解了。
如果他爹真被他气死了,那他这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
在生死面前,情爱如烟云呵。
张定坤看大少爷吃不下饭,自然心急如焚,他不善庖厨,筹建善堂之余四处搜罗美食,带回公寓,但一再地哄劝,都不能劝得他多吃一口饭、多喝一口汤。
又一次投喂被拒之后,他扔下汤勺,箍着他肩膀,“绍伦,这事让我来处理,行吗?”
方学群如今的身体修复得差不多了,他找约翰逊打探过,是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方绍伦茫然地攥着他衣襟,“处理?你要怎么处理……”
“找我义父,请他老人家出面。”张定坤的眼眸里燃烧起热望,他也不是全无筹码,他在方家几家公司的股份,汇总来是很不少的。
他这些年积攒下的身家也算得上丰厚,只要老爷子……不必允准,默许就行,默许他跟大少爷的关系,他愿意倾尽所有。
但是这事也不能跟方绍伦明说,他了解他家大少爷,两人的感情要是变成一场交易,他绝不能同意。
方绍伦不置可否,他近来实在疲累,被他这样箍着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张定坤把他抱上床,盖好薄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匆匆向伍宅去了。
一夜未归,第二日又是脚步匆匆地在医院、公寓和伍宅之间穿梭。
方绍伦下了班去医院,方颖珊搀扶着方学群的胳膊在花园里散步。
看见他走过去,父女俩双双别过了头。
“爹……”方绍伦走近几步,在他背后嗫嚅道,“您身子好些了吗?”
方学群不答,方颖珊冷笑一声,“万幸没被你气死。”
方绍伦垂下头,方颖珊又道,“要想爹舒服点,就请你走开些,不要在这里装可怜。每日来打探的报社记者都不知道有多少,方家八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扶着方学群走出了小花园。
夕阳映照在有些佝偻的背影上,方绍伦瞬间热泪盈眶。
这一晚他靠在床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脑海里放电影般回想着成长的一幕幕。不知什么时候朦胧睡去。
半夜被一阵热吻唤醒,张定坤浑身酒味,与满室的烟味糅杂在一起,熏人欲醉。
他衔着他的唇,含糊的在他耳边低声,“绍伦,我们走好不好?”他拉扯着碍事的衣物,“去最西边,去印缅、仰光,谁也不认识我们,也不会来干涉我们……”
自从事发,两人再没有亲热过,家有病人,哪有闲心。
张定坤只是温柔的抚摸,手掌手指四处点着火,却不敢燃烧。
“好。”方绍伦低低地答应着,转头回吻他,颇有些凶狠。衣服四散,直到赤裸的胸膛重叠在一起。“嘭嘭”的心跳声,犹如战鼓敲响,军乐低鸣。
床底之间,方绍伦从未如此热情过。唇舌勾缠着,似要将人吸入魂魄里。
他主动的敞开,迎接暴风雨的到来。